第19章 惊龙搏命(2/2)
俞佩玉道:“嗯。”
红莲花道:“那时俞盟主独子新丧,无暇及此,这件事自然落在丐帮身上,要饭的若去调查件事,总比别人方便得多。”
俞佩玉苦笑道:“不错。”
红莲花道:“所以半个多月前,李渡镇上叫化子突然多了起来,他们挨家挨户地去要饭,谁也不会怀疑他们是在调查一件足可震动武林的秘密。”
俞佩玉笑道:“也就因为如此,所以普天之下,谁也不敢轻犯贵帮的虎须。”
红莲花微微一笑,接着又道:“经过十天不眠不休的调查,他们发现这李渡镇上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只有李家栈后一座小楼上住着的两个人,镇上的人竟没有一个知道他们的来历,所以他们的目标,就对向这两个人了。”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后来又怎样”
红莲花道:“他们在这小楼上守望了一日,还未窥出任何动静,楼上住的那位……那位小姑一哦娘一哦,却已发现了他们的动静,到了晚上,守望在那里的五个本帮弟子,身后背着的品级麻袋,竟全都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他沉着脸接道:“本帮弟子将这麻袋瞧得比什么都重,平时小心守护,谁也不敢大意,这人既能在他们不知不觉中偷去他们的麻袋,也就能在他们不知不觉中摘下他们的脑袋,他们这时才知道这位小姑一哦娘一哦是位高人,也已知道这是人家在一哦警一哦告他们,叫他们莫要再管这里的闲事。”
俞佩玉苦笑道:“谁知她反而因此一哦弄一哦巧而成拙了,是么”
红莲花沉声道:“正是,丐帮弟子,活着就是为了要管闲事的。”
俞佩玉道:“原来帮主也就为了这缘故,才会取道川中的。”
红莲花道:“非但如此,本帮为了处治叛徒,本定在太行召开的大会,也为了这件事,才移到川中来。”
俞佩玉默然半晌,缓缓道:“如今帮主已认定了那二十余人的失踪,和小楼的朱姑一哦娘一哦有关了”
红莲花道:“不错!俞盟主听了本帮弟子的禀报后,就号召了许多位武林高手,到这李渡镇上,以下棋为名,在那小楼对面的李家栈,暗中窥一哦探了许久,终于断定住在这小楼上的,就是销魂宫主的后人和凤三!”
俞佩玉长叹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许多曲折,我先前倒将此事看得太简单了。”
红莲花目光闪动,厉声道:“你若听我良言相劝,不如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否则到了子时,玉石俱焚,那就更可惜了。”
俞佩玉沉思丁半晌,缓缓道:“事情或许也不如帮主看的这么简单……”
红莲花沉声道:“我言已尽此,听不听都由你了。”
他瞧了俞佩玉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突又住口,一掠而去。
俞佩玉匆匆走过了树林,李渡镇上的居民,还聚在那树林里,只不过面一哦色一哦更沉重,心情也更沉重。
其实俞佩玉的心情又何尝不更为沉重这半日之间,他虽已听了许多秘密,却仍满怀疑窦,难以索解。
过了这片树林,前面有个小小的山坡,过了山坡,便是市镇,这时山坡后却忽有一阵呻一哦吟声传了过来。
俞佩玉皱眉赶了过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正蹲在山坡前的一块大石旁,不住呻一哦吟呼痛。
虽是秋天,寒意并不重,这老太婆身上,却已穿着很厚的青布棉袄,瞧见俞佩玉走过来,就呻一哦吟着呼道:“少……少爷,行行好,救我老婆子一救。”
看来只不过是个得了急病的老太婆罢了,但俞佩玉步步提防,心里还是有些怀疑,忍不住问道:“老太太可是这李渡镇上的人么”
老太婆道:“是……是……”
俞佩玉道:“别人都在那边林子里,老太太为何一个人走出来”
老太婆伸出一只干巴巴的手,一哦揉一哦着眼睛道:“说来不怕少爷笑话,我老婆子孤苦伶仃,什么亲人都没有,别人嫌我脏,嫌我老,也都不肯照应我,只有小花陪着我。”
她老眼中已流下泪来,颤声接着道:“但那些人却不许我将小花带出来,这大半天来,小花一定快饿死了……好小花,乖小花,你别着急,一哦奶一哦奶一哦就来看你了。”
说着话就要挣扎着爬起来,又仆地跌倒。
俞佩玉赶紧扶起了她,皱眉道:“小花是老太太的孙子他们为何不许你带他出来”
老太婆流泪道:“不错,小花是我的乖孙子,别人的孙子又吵又闹,但我的小花却再乖也没有,整天都乖乖地蹲在我面前,连老鼠都不去抓。”
“抓老鼠”俞佩玉怔了怔,失笑道:“老太太的小花莫非是只猫么”
老太婆竟号啕大哭起来,道:“不错,在你们这些年轻人眼中,它只不过是只猫,但在我这快要死的老太婆眼里,它却是我的命一哦根子,若没有它陪着我,以后这日子叫我怎么过呀……”
她挣扎着又要往前爬,嘶声道:“乖小花,乖孙子,一哦奶一哦奶一哦就来喂你吃鱼鱼了,你不要哭,一哦奶一哦奶一哦的肚子就算疼死,爬也要爬去喂你的。”
俞佩玉瞧她满头银丝般的白发,瞧着她佝偻的身一哦子,想到她生活的凄凉与寂寞,心下也不禁惨然,大声道:“老太太若是走不动,就让在下背你去吧。”
老太婆一哦揉一哦了一哦揉一哦眼睛,道:“你……你肯么”
俞佩玉柔声笑道:“我的一哦奶一哦奶一哦若还活着,也会和老太太你一样心疼小花的。”
老太婆一嘴牙齿都快掉光了的瘪嘴,已笑得合不拢来,道:“他们听我要来喂小花,都拦着我,不许我来,只有少爷你……我老婆子一瞧见少爷,就知道少爷是个好人。”
她伏一哦在俞佩玉身上,还在不停地唠唠叨叨,说俞佩玉是好心人,将来一定可以娶着个标标致致的小媳妇。
俞佩玉都被说得有些脸红了,幸好过了山坡走不了片刻,就已人了小镇,俞佩玉这才问道:“不知老太太住在哪里”
老太婆道:“我住的地方最好认,一找就可找到。”
俞佩玉笑道:“哦是靠那边”
老太婆道:“你瞧见了么,就在左边那小楼上。”
俞佩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不见了──这小镇上只有一个楼,这唯一的楼就是凤三先生和朱泪儿住的地方。
他已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也还未有任何动作,老太婆两条软一哦绵绵的一哦腿一哦,已变得有如铁钳般钳住了。
俞佩玉纵是天生神力,但被这老太婆的两条一哦腿一哦钳住,莫说挣扎不得,简直连气都透不过来。
他大骇道:“老太太你……你究竟想怎样”
老太婆道:“我只求少爷将我背回家去。”
俞佩玉道:“但那地方……那地方……”
老太婆“咕”的一笑,有如枭鸟夜啼,俞佩玉听得全身汗一哦毛一哦都竖了起来,只听老太婆吃吃笑道:“少爷你还不知道么那地方就是我老婆子的家,里面住的,一个是我孙子,一个是我玄孙女儿。”
俞佩玉深深呼吸了两次,沉住了气,缓缓道:“老太太若和凤三先生过不去,要去找他,又何必要在下背着去,以老太太你一哦腿一哦上的力量,自己还怕走不到么”
老太婆笑道:“少爷你是个好人,但我那孙子却一点也不孝顺,他看见我老婆子一个人去了,说不定就会一脚把我踢下来的。”
俞佩玉苦笑道:“如今你想要我怎样”
老太婆道:“我只要你将我背上楼去,告诉他们,我是个病得快死了的老太婆,你将我救回去,求他给我些一哦药一哦吃。”
俞佩玉道:“然后呢”
老太婆咯咯笑道:“以后的事,就不用你管了……你也管不着了。”
俞佩玉暗叹忖道:“不错,我将她背上楼去之后,她还会放过我么”
他只觉背后一哦湿一哦湿一哦的,已流了身冷汗。
老太婆道:“但少爷你现在可千万莫要乱打主意,我老婆子年纪虽大了,但要一哦捏一哦断你的脖子,还是像掐稻草那么容易。”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老太太,我别的不佩服你,只是你编的那‘乖小花’的故事,可真是教人听了一点也不会怀疑。”</p>
xxx</p>
小楼下的门是虚掩着的。
楼上的人,郭翩仙在坐着发呆,钟静伏一哦在他怀里,像是已睡着了,银花一哦娘一哦全身蜷曲在角落中,嫣红的面靥已惨白得毫无血一哦色一哦,眼睛瞪着那张床,本来一双最会说话的眼睛,此刻却是空空洞一哦洞的,像是已变成个呆子。
那病人──凤三先生──还是那么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只不过面一哦色一哦更红一哦润,呼吸也正常了。
朱泪儿守候在他身后,脸上也有三分喜一哦色一哦。
俞佩玉已大步走上楼来。
他一走上楼,就大声道:“这位老太太在路上得了急病,我只有把她救回来……我总不能看她病死在路旁,是么”
这话说出来,郭翩仙皱了皱眉头,钟静睡着未醒,银花一哦娘一哦面上仍是毫无表情,凤三先生眼睛也未张开。
只有朱泪儿微微一笑,道:“这位老太太得的是什么病呀,等我替她……”
她语声忽然顿住,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这老太婆,满脸俱是惊骇之一哦色一哦,就像是忽然瞧见了鬼似的。
老太婆把脸藏到俞佩玉身后,呻一哦吟着道:“姑一哦娘一哦行行好,赏我老婆子一点一哦药一哦吧。”
谁知朱泪儿竟突然骇极而呼,大呼道:“胡姥姥……胡姥姥……你是胡姥姥。”
“胡姥姥”这三个字说出来,郭翩仙身一哦子一震,面上也露出惊惧之一哦色一哦,似乎立刻就想夺门而出。
俞佩玉手心也淌出了冷汗,他记得他爹爹曾经告诉过他,当今天下最凶最狠的女人,就是胡姥姥,当今天下轻功最高、最会用毒的女人,也是胡姥姥,“十大高手”中,曾经有三个人将她困在一哦陰一哦冥山,无肠谷,围攻了七日七夜,还是被她活着逃出来了。
只听胡姥姥在他背后叹了口气,道:“早知道这小丫头认得我,我又何必费这么大的事。”
她向朱泪儿招了招手,道:“喂,小丫头,你怎会认得我老婆子的说出来婆婆买糖给你吃。”
朱泪儿已紧紧一哦抓住了凤三先生的手,颤声道:“三叔你看,胡姥姥没有死,她又来了。”
凤三先生还是没有张开眼来,只是缓缓道:“这人不是胡姥姥。”
朱泪儿道:“我认得她……我认得她,她还是穿着那身青布棉袄,头发上还是一哦插一哦着那根乌木针,连脚上穿的鞋子都和那天一模一样。”
凤三先生冷冷道:“她不是胡姥姥,胡姥姥已死了。”
朱泪儿道:“但……但她……她又复一哦活了。”
凤三先生厉声道:“受了我化骨丹的人,莫说不能复一哦活,就连鬼也做不成。”
这老太婆忽然纵声狂笑了起来。
拗折竹竿,铁器磨一哦擦,荒野狼嗥,夜枭哀啼……这些本都是世上最可怕,最难听的声音。
但这老太婆的笑声,却比世上所有的声音都难听得多,可怕得多,只听她疯狂的大笑道:“难怪我找我那狠心的妹一哦子不着,原来她果然已被你这病鬼害死了……死得好,死得好,她的确已活够了,早该死了……但她死了后,却叫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怎么还能活得下去呀……”
她笑声突然变哭,哭声比笑声更难听十倍,众人都听得全身发一哦毛一哦,俞佩玉更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凤三终于张开眼睛,目光一闪如电击。
他闪电般的目光瞪着这老太婆,厉声道:“你是胡姥姥的姐姐”
老太婆道:“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是胡姥姥,我也是胡姥姥,我们姐妹两个人,就是一个,分也分不开的。”
郭翩仙恍然暗道:“难怪江湖中人都说胡姥姥行踪飘忽,不可捉一哦摸一哦,同一天里,有人瞧见她在江南却又有人瞧见她在河北,原来这胡姥姥竟是孪生的姐妹两个,面目装束打扮也一模一样。”
只听胡姥姥狼嚎般哭喊着,又道:“你这死病鬼,臭病鬼,你杀了我的妹一哦子,索一哦性一哦连我也一齐杀了吧。”
凤三淡淡道:“你就是来送给我杀的么好,你过来吧。”
胡姥姥怪叫道:“你们瞧,世上竟真有这么狠心的人呀,他杀了我妹妹,还想来杀我……你这病鬼难道连一点人心都没有么”
凤三冷冷道:“你不愿死,就下去吧。”
胡姥姥道:“下去就下去,我既杀不了你,瞧着你更生气。”
俞佩玉听她要走了,赶紧就想转身下楼,虽然他也知道此番下楼之后,只怕终生都要受制于人,至死为止了。
谁知胡姥姥的一哦腿一哦突然在他肚子上向一哦内一哦一勾,他上半身就不由自主向前扑了过去,但觉一股劲道自他手臂间通过,他双臂也不由自主直挥而出,向躺在床榻的凤三先生直砍了下去。
这正是一着名副其实,不折不扣的“借刀杀人”,俞佩玉若是一击成功,固然最好,凤三先生若是反击,最多也只能伤得了俞佩玉,伏一哦在他身后的胡姥姥,见到他一击不中,立刻就可全身而退的。
要知胡姥姥早已算准凤三躺在这么多床棉被里,绝对无法闪避,他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就是挨俞佩玉两掌,要么就是反击回去,换句话说,凤三先生若不死,俞佩玉就非死不可。
但凤三先生若死了,她还会让俞佩玉活下去么
算来算去,俞佩玉都是已死定了的。</p>
xxx</p>
朱泪儿忍不住放声惊呼出来。
只见凤三先生一双骨瘦如柴的手臂,突然自棉被里伸出,也不知怎么样一转,就托住了俞佩玉的手掌。
刹那间,俞佩玉只觉又是一股大力自凤三先生的手,传入自己的掌心,但一转之后,突又缩回。
接着,胡姥姥自他肩井一哦穴一哦上注入他手臂的劲气,也随着凤三先生的这股力道,往俞佩玉掌心流了出去。
他只觉两条手臂里像是有一股火焰正在奔流不息,惊愕之下,心念闪动,已知道凤三先生竟以他的手臂作桥梁,将胡姥姥的真气“借”了去。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胡姥姥也发觉了,骇极大呼道:“凤三……凤老前辈,住手……饶命,我服你了。”
凤三先生缓缓道:“我本不愿妄取别人真气,但你既想取我一哦性一哦命……”
胡姥姥嘶声道:“我下次不敢了,求求你老人家饶了我吧。”
俞佩玉又是惊奇,又觉可笑,郭翩仙也瞧呆了。
突见胡姥姥一口咬在自己手背上,两条一哦腿一哦在俞佩玉一哦背上一挺,整个人从俞佩玉身上跳了出去。
“砰”的一声,她身一哦子撞上屋顶,又落了下来,坐在地上,不住喘气,突又跪了下去,叩头道:“我老婆子知错了,你老人家饶了我吧。”
凤三淡淡道:“你居然能自我掌下脱逃,也算不易……去吧。”
他忽又瞧着俞佩玉一笑,道:“只便宜了你。”
方才胡姥姥身一哦子弹起时,俞佩玉立刻就觉得掌心的吸力消失,此刻但觉两条手臂里,仍有真气流转不息。
他正不知怎么回事,朱泪儿已抿嘴笑道:“我三叔从别人身上借来的真气,一大半都留给你了,你落了个大便宜,自己难道还不知道么”
俞佩玉怔了半晌,瞧瞧自己的手,又瞧瞧胡姥姥,心里当真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难受。
只见胡姥姥已佝偻着身一哦子,蹒跚着往楼下走,虽然低垂着头,但一双眼睛里仍是凶光闪动,不住偷偷去瞟凤三。
凤三先生忽然道:“你且慢走。”
胡姥姥吓了一跳,颤声道:“三爷还有何吩咐”
凤三缓缓道:“我与江湖中人,素无来往,更无过节,你此刻若是走了,必定要当我无缘无故杀了你妹一哦子。”
胡姥姥垂首道:“老婆子不敢。”
凤三道:“你不妨留下来,听我告诉你,我是为了什么才杀她的”
胡姥姥道:“前辈若要说,老婆子自然只有听着。”她嘴里虽说得像是被迫而听的,其实却恨不得凤三快些说出来。
俞佩玉也知道凤三先生此刻要说的,就是那故事的后半段,他想听这故事的迫切,实也不在胡姥姥之下。
谁知凤三还未说话,朱泪儿已抢着道:“三叔你还是歇歇,让我来说吧。”
凤三叹了口气,道:“那天的事,你还记得么”
朱泪儿咬着嘴唇,一字字道:“那时我年纪虽然还小,但那天发生的事,每一件都好像已刻在我心上,我只要一闭起眼睛,就能看得见……那每一张脸。”
她虽然说得很轻、很慢,但语声中的怨恨之意,却令人听了不寒而栗,胡姥姥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赔笑道:“既是如此,姑一哦娘一哦就快说吧。”
朱泪儿目光忽然向她瞪了过来,道:“我先问你,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胡姥姥苦笑道:“普天之下,除了朱宫主那样的母亲外,还有谁生得出姑一哦娘一哦这样的女儿”
朱泪儿狠狠瞪了她一眼,才缓缓合起了眼睛,缓缓道:“那天已是深夜时分,我母亲还没有睡,正在灯下为我缝制衣服,是一件准备在过年时给我穿的红衣服,还要在上面为我绣一只麒麟,她偷偷告诉我,希望这麒麟能为我带来一个又白又胖的小一哦弟一哦弟。”
这些回忆,还是温馨而美丽的,朱泪儿苍白的脸上,也因这些温馨的回忆而焕发出美丽的光彩。
她嘴角噙着一丝甜蜜的微笑,接着道:“小孩子谁不喜欢穿新衣服,我简直等不及要穿上它,所以时候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我还是守在旁边,不肯去睡。”
胡姥姥眨了眨眼睛,笑道:“销魂宫主居然会亲手缝制衣服,这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朱泪儿道:“我母亲不但亲手缝衣服,而且洗衣、煮饭、扫地……家里大大小小每一件事,都是她亲手做的,你不信么”
胡姥姥赔笑道:“姑一哦娘一哦说的话,老身怎会不信。”
朱泪儿道:“那时外面已起更了,小镇里的人睡得都很早,四下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丝声音,就像现在一样。”
风吹窗户,四面果然是静寂如死,众人心里也不知怎地,竟突然生出一股寒意,像是有什么不祥的预兆。
朱泪儿道:“那时我母亲似已感觉到有什么不祥的事将要降临,心像是乱得很,她本在绣麒麟的眼睛,竟用错了三次针,就在这时,突听‘扑喇喇’一声,一只宿鸟,忽然自对面屋顶上飞起。”
说到这里,朱泪儿面上的笑容已消失不见,大家的心情,也不知不觉地跟着紧张了起来。
朱泪儿道:“我吃了一惊,扑到一哦妈一哦的怀里,她一面拍着我,突然从针匣里抓起一把绣花的针,向靠近屋顶的一个小气窗洒了出去。”
胡姥姥笑道:“宿鸟惊起,便知道是有夜行人到了,令堂果然不愧是老江湖,这一把钢针洒出,窗户外面那小子不倒楣才怪。”
朱泪儿冷冷道:“窗户外面的,就是胡姥姥。”
胡姥姥怔了怔,强笑道:“噢,是……是么”
朱泪儿道:“我母亲那把针洒出后,竟如石沉大海,毫无消息,她立则就知道有高手到了,就将我爹……”
她闭起眼睛,长长透了口气,才接道:“就将东方美玉拍醒,将我交给他,那时我只觉我一哦妈一哦的脸一哦色一哦突然变得毫无血一哦色一哦,但东方美玉却像是高兴得很。”
俞佩玉叹了口气,暗道:“这样刻薄无情的男子,也就难怪朱泪儿不肯将他认做父亲。”
朱泪儿道:“这时窗子外已有人笑道:‘好高明的满天花雨撤银针,只可惜遇着我老婆子,就没有用了。’”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的眼睛,都向胡姥姥瞧了过去。
胡姥姥于笑一声,道:“姑一哦娘一哦那时有多大”
朱泪儿道:“四岁。”
胡姥姥笑道:“四岁的孩子,就能将别人说的话,记得如此清楚了么”
朱泪儿淡淡道:“有些人纵然活到七八十岁,反而越老越糊涂,有些人虽只有四岁,但已懂得很多事了,何况……”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胡姥姥,一字字缓缓道:“有人若在你四岁时杀了你的母亲,他在那天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你也永远不会忘记的。”
胡姥姥竟是被这双眼睛瞧得心里生寒,垂首干笑道:“我那妹一哦子的确是老糊涂,总喜欢多管别人的闲事。”
朱泪儿“哼”了一声,接着道:“我母亲一听这话,就已猜出窗外是什么人,就说:胡姥姥,我与你素来没有纠葛,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就在这时,四面的窗户突然一齐开了,屋子里立刻多了十几个人,这些人来得好快,虽是自窗外掠人的,看来却像是突然从地下出现的鬼魂。”
胡姥姥叹道:“原来他们竟来了十几个……”
朱泪儿道:“屋子本来不大,十几个人一下子就将屋子挤满了,我母亲被围在中间,连退路都被封死。”
胡姥姥忍不住道:“那些人长得是何模样”
朱泪儿道:“为首一人,个子高高的,羽衣星冠,看来似乎是仙风道骨,令人尊敬,其实……其实却也是个恶毒的小人。”
胡姥姥笑道:“这人想必就是不夜城主东方大明了。”
朱泪儿道:“还有一人,满面虬髯,身材魁梧,一张脸生得如同锅底,所用的兵刃,看来竟好像一座宝塔。”
胡姥姥动容道:“原来李天王也在。”
朱泪儿冷冷道:“还有一人,满头白发,嘴里牙齿都掉光了,脸上笑眯眯的,像是个心地很慈祥的老婆婆,其实她的心却毒如蛇蝎。”
她不用再说明,别人也知道她说的是谁了,眼睛不由得又向胡姥姥瞪了过去,胡姥姥抹了抹脸,干笑道:“骂得好,老身我若是见了她,也要痛骂她一顿的。”
朱泪儿道:“我母亲见了这些人,自然不免吃了一惊,但瞬即就镇定下来,问他们究竟是想来干什么”
胡姥姥暗笑道:“不错,这些人来头虽都不小,但朱宫主也未必怕他们。”
朱泪儿道:“那东方大明就大骂起来,说我母亲诱拐了他的儿子,还说了一些很不好听的话,我母亲虽然听得很生气,但知道这人就是自己的家翁,也不敢发脾气,还以为这是件误会,想加以解释。”
胡姥姥道:“东方老儿最是护短,怎会听你母亲的话。”
朱泪儿道:“他果然连话都不让我母亲说,我母亲就想要东方美玉自己去说,谁知东方美玉忽然一个纵身,掠到东方大明身后,也指着我母亲大骂起来,而且还骂得比他爹爹东方大明还要难听得多。”
胡姥姥叹道:“男人一哦大多都是没良心的。”
钟静也已醒了,此刻触一哦动心事,竟嘤嘤啜泣起来。
朱泪儿目中也有了泪珠,道:“我母亲直到这时,才知道东方美玉是这样的人,她多年的真情,竟交给这种人手上,在这一刻之间,她忽然变得心灰意冷,连话都不想说了,只问东方美玉父子,肯不肯将我教养成一哦人。”
说到这里,她已是泪流满面,就连银花一哦娘一哦都流下了眼泪,众人心情亦是十分黯然,一个个俱都垂首无语。
过了很久,朱泪儿才擦了擦眼睛,接着道:“东方美玉自然一口答应,还说女儿也是他的,他自然会好生照顾我,我母亲最后瞧了他一眼,就要死在他面前。”
众人都不禁惊呼一声,但也知道,她母亲必定还不会死得这么快,否则以后那许多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朱泪儿凄然道:“那时我年纪虽小,但已隐约猜出这是怎么回事了,不禁放声大哭起来,我母亲狠下了心不理我,她就要举刀自尽,谁知就在这时,那胡姥姥突然飞鸟般掠了出来,夺过了我母亲手里的刀。”
胡姥姥笑道:“我妹一哦子虽然是个老糊涂,但在那些人中,看来倒还是她的良心最好。”
朱泪儿冷笑道:“哼!”
胡姥姥赔笑道:“若非我妹一哦子出手夺刀,你母亲那时候就要命丧当场,哪里还能报仇呢姑一哦娘一哦你还是往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