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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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鳍肢挡住太阳,天空瞬间变黑暗。阳光消失,黑幕降临,一片漆黑。

蕾妮听见虎鲸破水而过,离开水面带起的水花四溅,气孔喷气发出像打呼的声音。她闻到它口中鱼肉腐臭的气味。

蕾妮睁开眼睛,呼吸急促。她的头阵阵抽痛,嘴里有血味。

世界确实一片漆黑,弥漫腐臭,令人作呕。

她抬起头。迈修挂在上方开口处,悬空卡在两面石壁中间,他的脚垂在她头顶上,因为背包卡住而没有掉下来。

“迈修?迈修?”

他没有回应。

(说不定他无法回答,说不定他死了。)

有东西滴在她脸上。她伸手去抹,闻到血味。

她挣扎着坐起。剧痛让她难以忍受,她吐得满身都是,再次昏过去。她醒来时,闻到胸前呕吐物的臭味,差点儿再次呕吐。

快动脑,想办法救他。她是阿拉斯加人。她擅长求生,可恶。求生是她最会的事,求生是爸爸一直教她的事。

“迈修,我们运气不错,这是岩隙,不是熊窟。”至少不会有熊摇摇晃晃走进来找地方睡觉。她一寸寸绕洞里一圈,摸索湿滑的岩壁,没发现有出口。

她爬回茶盘状的岩石上,抬头看迈修:“好吧,只能从上面出去。”

他的一条腿不停滴血,滴滴答答落在她身旁的岩石上。

她站起来,制订逃脱计划。

“你挡住了唯一的出口,所以我必须把你弄下来。背包是最大的问题。”背包的宽度刚好让他卡住。“只要把包包从你身上取下,你就会掉下来。”

掉下来。这个计划感觉不太妙,但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好吧。

怎么做?

她小心移动,将麻木的手塞进裤腰,半滑半跌离开扁平岩石,落入黏糊糊的烂泥中。剧痛刺过她的胸口,她不禁倒抽一口气。好,她想着,肋骨、手臂骨折,死不了。她翻找避难包,找到刀子。她咬在口中,爬回迈修的脚下面。

现在只要拉住他,割断背包的带子就行了。

怎么做?她碰不到他的脚。

往上爬。怎么爬?她一只手骨折,岩壁又湿又滑,感觉像糊着黏液。

用岩石垫脚。

她找到几块扁平的大石头,拖到岩壁下面,尽可能堆起来。这个过程她花了很久的时间,她相当确定中间她昏倒过两次,醒来又继续。

终于堆出大约四十五厘米的高度,她做个深呼吸,然后踩上去。

她的重量让一块石头滑开。

她重重跌落,受伤的手臂撞到东西,她惨叫。

她试了四次,每次都跌落。这个方法行不通。岩石太滑,叠在一起更不稳。

“好吧。”看来不能把石头堆起来当阶梯,她早该看出来才对。

她步履维艰地走向岩壁,伸手摸冰凉湿黏的表面。她用没受伤的手寻找任何凸出、隆起、凹陷的地方。一点儿光线从迈修身体两侧洒落。她在背包中找出头灯戴上。有了灯光,她终于看清岩壁并非平滑一片,有隆起处,有洞,有可以踏脚的地方。

她摸索上方、两侧、外围,找到一小块可以踏脚的凸出岩石,踩上去。站稳之后,她寻找下一个点。

她重重跌落,惊愕地躺在地上,呼吸粗重,往上看着他。“好吧。再试一次。”

每次尝试,她都会记住岩壁新的凸起处。到了第六次,她终于爬到够高的地方,能够抓住背包避免坠落。

他全身无力地挂在那里,头歪向一边,因为满脸鲜血而看不清五官。

她无法分辨他是否有呼吸。

他的左腿惨不忍睹——骨头刺穿肌肉,脚掌几乎整个反过来。

“我来了,迈修,撑住。”她说,“我要割断背包让你下去。”她深吸一口气。

她用小刀锯断背带和腰带。她只有一只手可用,所以花了非常久的时间,不过终于完成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割断了所有带子,但他没有动,毫无变化。

她尽可能用力拉扯他没受伤的那只腿。

没有动静。

她再拉一次,失去平衡,跌落烂泥与岩石中。

“怎么会这样?”她对着开口大喊,“怎么会这样?”

金属断裂,有个东西敲到岩壁。

迈修迅速下坠,撞到岩壁,砰的一声重重跌入蕾妮身边的烂泥中。背包落在旁边,溅起泥水。

蕾妮爬向他,把他的头枕在她腿上,用满是烂泥的手抹去他脸上的血。“迈修?迈修?”

他喘气、咳嗽。蕾妮差点儿哭出来。他没死。

她摘掉头灯,将他拖过烂泥地,搬到那块茶盘形状的岩石旁。她用尽力气、拼命努力,将他抬上凹陷的岩石。

“我在这里。”她爬上去陪他。看到泪水滴在他沾满污泥的脸上,她才发现自己在哭。“我爱你,迈修。”蕾妮说,“我们不会有事,你和我。等着瞧吧,我们会……”她尽可能继续说话,她想要继续说下去,但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会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他是为了救她才会摔下来。

她不停大叫,喉咙都痛了,但上面没有人经过,没有人来救他们,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过这条步道,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他们跌落岩隙。

不对,跌落的人是她。

他是为了救她才会这样。

结果就是他们在这里受伤、流血,一起窝在这块冰冷扁平的岩石上。

快动脑呀。

迈修躺在她身边,他的脸上满是鲜血,严重肿胀,面目全非。他的脸上有一大块皮肤掀开,像狗耳朵一样垂下,露出下面红白色的骨头。

又开始下雨了。大雨如帘幕,滑下岩壁,将烂泥变成黏稠的池塘。他们四周都是水,流进那块扁平岩石的凹陷处,喷溅、滴落、积聚。借着从雨水中渗透的微弱光线,她看到迈修的血变成粉红色。

快救他,快救他们。

她爬过他,滑下岩石,翻他的背包找防水布。因为只能用一只手,所以花了很长的时间,但她终于绑好,制造出一个沟接住雨水,然后注入大保温瓶。装满一个之后,她放下另一个接水,然后爬回岩石上。

她抬起他的下巴,喂他喝水。他断断续续地喝,作呕、咳嗽。她将保温瓶放在一旁,动手处理他的右腿。那条腿的样子像一堆汉堡肉,碎裂的骨头刺出。

她在两个背包里尽力翻找。她找到消毒药水、强力胶带、折叠式手杖,但没有绷带或纱布。她解下腰带,将手杖贴着他的断腿,然后缠上胶布。手杖不足以稳定他受伤的腿,但她真的想不出其他办法。“接下来会很不舒服。我背诗给你听好不好?以前我们好喜欢罗伯特·谢伟思,记得吗?最棒的那几首,小时候我们都背下来了。”

她用腰带绕过他的大腿拉紧,因为太用力,他痛得惨叫、挣扎,然后一动也不动。她哭了,知道他一定非常痛,她再次拉紧。

他失去了意识。

她忍着手臂与肋骨骨折的不便,尽可能抱着他。

他发出低微的呻吟。

拜托不要死。

或许他感觉不到她,或许他像她一样觉得很冷。他们两个都全身湿透。

必须让他知道她在这里。

诗。她靠到他耳边,一边牙齿打战,一边以沙哑微弱的声音背诵:“若你有朝来到伟大的孤独……”

他听见声音,毫无意义的混乱声音,字母凑在一起又散开。

他想动,动不了。

麻木,像是有针在刺他的皮肤。

疼痛,无比剧烈。头快爆炸,腿着了火。

他再次试着移动,发出呜呜声,无法思考。

这是什么地方?

疼痛成为他主要的一部分。只有疼痛,只剩下疼痛,疼痛,盲目,孤独。

不对。

她。

什么意思?

“迈修,迈修,迈修。”

他听到那个声音。对他而言似乎有什么意义。是什么呢?

疼痛穿透所有事物。他的头痛得太厉害,无法思考。呕吐物、发霉、腐败的臭味。他的肺和鼻孔都好痛。他每次呼吸都要很用力。

他开始研究疼痛,分析各种不同。他的头不断累积压力,敲打、捏拧,腿则是尖锐刺痛的火与冰。

“迈修。”

声音(她的)有如阳光洒在脸上。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毫无意义。

“没关系,我在这里。我再说一个故事给你听。换山姆·麦吉的故事好了。”

触摸。

剧痛。他好像尖叫了,像个小女孩。

但或许一切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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