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2章 昏招(2/2)
“……沈先生这封信里想表达什么朕安排谢于乔去三边,正是为他考虑,他怎么会为谢于乔求情”
沈溪没法在信中详细说明事情原委,导致朱厚照看完信后一头雾水。
沈溪有苦难言,他总不能说别让谢老儿去三边,他会干扰我临场指挥,届时我下达的军令没法执行,不是存心给我添乱呢
但问题是沈溪必须照顾皇帝的面子,这次朱厚照御驾亲征,平日又刚愎自用惯了,名义上所有命令都该出自他的手,并不会认为谢迁敢于违抗圣旨,自行其是。
张苑趁机挑拨:“陛下,难道您没看出来无论谢阁老跟沈尚书平时闹出多大的矛盾,但在大事上依然站在一起,毕竟沈尚书是谢阁老期亲手提拔,若不是谢阁老,沈尚书这会儿还在翰林院修书……况且他们还是姻亲,打折骨头连着筋啊!”
朱厚照脸色变得漆黑,一语不发。
张苑继续挑唆:“以老奴所知,谢阁老已于前日动身前往宣府,这会儿怕是已快到居庸关了吧若此时派人前去召回的话,怕是会有所不便,更有损陛下颜面……陛下您看……”
朱厚照抚着下巴,迟疑地道:“照理说,朕应该尊重沈先生的意思,毕竟这次战事主要靠他指挥,而且沈先生在信中说得很明白,京城有谢于乔坐镇,才能稳定军心民心,让出征将士吃一颗定心丸。”
张苑心中满是不屑,神情间略带揶揄:“陛下,老奴看沈尚书分明是危言耸听,他话中未尽之意,是要为陛下打败仗留条后路,让谢阁老成为拯救大明于危难的于谦于廷益……”
“嗯”
朱厚照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怒目直视张苑。
别的事情朱厚照都能多方面进行权衡,唯独对土木堡之变并因此导致的严重后果不能接受,且态度坚决,因为那是大明主动出征失败的反面教训,皇帝被人抓走不说,甚至经历皇位变迁,而且那个人是他曾祖,他祖父、父亲还有自己为此差点儿失去皇位。
张苑继续道:“陛下此番出征,必能凯旋归来,沈尚书这么说,岂非动摇军心老奴以为,切不可把谢阁老留在京城,如此会让一些人心存侥幸,老想着出现变故后京师有人坐镇,不会倾尽全力为陛下效命,反倒会折损士气……”
就算朱厚照感觉张苑说话别有用心,但依然听进去了。
无论他再怎么自负,认定这场战事一定能取胜,但心中还是存在疑虑,怕出现跟他曾祖一样的局面,毕竟沈溪这个战神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取胜。
朱厚照不说话,反复权衡征召谢迁回京的利弊。
张苑看时机差不多了,语气变得和缓些,凑到朱厚照跟前,就好像说悄悄话一样,声音低沉:
“陛下金口玉言,已决定的事情岂能因为臣子建言而更改如果陛下实在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可以不用明着拒绝沈尚书,象征性派个人出京去挽留谢阁老,可要是信使没找到人,责任就不在陛下身上,沈尚书也就不会说什么。”
“张苑,你好大的胆子啊。”
朱厚照突然恶狠狠地盯着张苑,说出一句让人胆战心惊的话来。
“老奴不知陛下之意。”张苑一下子懵了,赶紧跪下来磕头不迭。
“哼!”
朱厚照冷冰冰地呵斥:“现在战事尚未开启,你就在朕面前耍手段,让朕跟沈先生心生罅隙,若回头沈先生知道朕没有挽留谢于乔,岂不是要对朕的诚意产生怀疑”
张苑这才知道朱厚照不是真要追究他的责任,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张苑赶忙道:“陛下乃九五之尊,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人臣子如果因此有意见,只能说明他未做到忠君体国……就算谢阁老对出兵之事意见重重,不照样出发往延绥去了换作沈尚书又如何难道他会因为陛下所作决定,而对陛下生出怨恨”
“嗯。”
朱厚照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被张苑说服了。
张苑再道:“陛下如此,也是为了能让战事最终得胜,破釜沉舟方能一战,古来是有先例的。”
朱厚照再度点头:“算你这奴才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嗯,朕暂且把事情放下,当作没收到沈尚书来信,谢于乔该去哪儿去哪儿,不然朕看到他就烦!”
……
……
朱厚照在没有跟沈溪做任何商议的情况下,强行把谢迁塞到延绥。
出兵前这段日子,朱厚照想清静一下,不愿再遭遇朝中任何阻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反对战事态度最鲜明的人也就是谢迁送出京。
如果把谢迁卸职,旁人会说他不明是非,现在终于找到一个好办法,就是把人扔得远远的,既没有褫夺谢迁的首辅之位,又没有损害到他这个皇帝的威信,如此可说“两全其美”。他却不知,这是一记损招,谢迁倒霉不说,还把沈溪给坑了进去。
谢迁到前线,显然不会帮朱厚照和沈溪把战事顺利打下去,谢迁会用他自己的方式捣乱,到那时,很可能沈溪的军令只会在他统领的军队中才有效,甚至朱厚照下圣旨都未必能调动三边资源。
“昏招,彻头彻尾的昏招!”
沈溪得知谢迁已启程前往三边,朝廷没有任何挽留迹象后,当着云柳和熙儿的面,怒不可遏。
此时的沈溪,有一种大战前朱厚照强行喂他吃了一颗老鼠屎的恶心感。
云柳和熙儿没有说什么,她们知道,正是因为自己失职,才令信函落在张苑手上,她们也不太明白为何张苑势力会膨胀得如此快,以前刘瑾当政时,她们送消息可以走谢迁——小拧子——朱厚照这条渠道,但现在不同,谢迁对沈溪成见很深,小拧子跟外界沟通存很困难,因而导致事情失控。
沈溪看着二女,问道:“为何信函会延迟两日才被陛下所得且是张苑把信送达天听”
熙儿不知该如何回答,云柳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低头道:“如今张公公在京城势力大张,东厂、西厂都为其控制,宫外也有人为他办事,豹房内外遍布眼线……”
沈溪摇头:“这些都不是借口。”
云柳道:“卑职费尽心思才把信函从秘密渠道送到豹房交给拧公公的人,但那人好像已被张公公收买。”
“嗯。”
沈溪脸色不太好看,此时他基本想明白了,摇头道,“还是我轻敌了,本以为信送到京城,陛下看到后就会收回成命,但现在看来,陛下已对我生出戒心,许多观念跟我这个臣子大相径庭,这时只要有人挑拨,那些不为陛下接受的意见就会被无限放大,进而导致陛下一意孤行。”
云柳认错:“是卑职没有料到张公公在朝中的势力崛起这么快。”
沈溪道:“不知者不怪,只要以后提高警惕就是了。谢阁老往延绥去后,获益最大的就是张苑,下一步他应该会收拢京城内外官僚势力,那些无心朝堂的老臣,应该会被他针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