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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痊愈,他是你父亲(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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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忠仆的背后,似乎都离不开一个狗血的故事。

老秀才也不例外。

老秀才第一次入京是在自己三十多岁的时候,具体三十几,他其实已无印象,他爹娘已故,兄弟又搬去了很远的地方,再无来往。孤家寡人一个,生辰不生辰的,早不知何时便没记了。

他年轻时,曾在乡下种过几亩地,可惜种得不太喜欢,又跑去城里做下人,他发现识字的下人比不识字的下人月钱多,于是萌生了念书的想法。

那一年,他已经十六了。

启蒙如此之晚,按理说,是科考无望,但他白日做工,夜里念书,七八年下来,居然考上了秀才。

考上秀才后,他果不其然地找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差事——在一间茶馆担任账房先生。

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茶馆便倒闭了,他去了另一家茶馆,可那一家也没多久就倒闭了,之后,他找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布庄,一做五年。

布庄的生意好得出奇,他也十分卖力,布庄老板有个死了丈夫的女儿,不知怎的看上他了,他又穷年纪又大,性子又闷,总之,各种不招女人喜欢,能有人看上他,他都觉得是奇迹了。

死了丈夫就死了丈夫,人好就行。

可成亲了他才知她上一任丈夫是怎么死的,妈的家暴太凶残了!

他三十几岁的男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日子简直没法儿过,可休妻又不行,他是个上门女婿。

就是在这时候他遇到了乔峥。

当时老太爷尚未去世,乔峥还不是伯爷,乔峥是用银子买下他的,离开那家布庄后,他随乔峥进了恩伯府,这一做,就是六年。

一直到乔峥与沈氏出门游历遇了险,他才被二房给打发了。

这些事,他曾经无数次地在脑海里闪现,却没有哪一次如同今日这般,让他心口膨胀。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容貌依旧,却被岁月打磨出了沧桑的棱角,眼尾与唇周布着淡淡的细纹,不负年少的意气风发,但仍然认得出来是他。

老秀才一步步地走到游医面前,喉头开始胀痛:“老爷……”

游医古怪地看着他。

老秀才又往他面前走了一步:“老爷!”

游医往一旁挪了挪。

老秀才指了指自己:“老爷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旺财啊!”

“噗——”乔薇刚喝进嘴里的药,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

七娘忙拿了帕子给她擦嘴。

老秀才还在努力证实自己的身份:“老爷,你看看我,想起来没有我是旺财!我是旺财!我真的是旺财啊!”

哎哟,乔薇不行了。

“旺财。”游医皱眉,看看天,又看看自己手指,捻着指尖,呢喃,“旺财,旺财……”

前一秒还无比正常的游医,这一秒又陷入疯症了。

老秀才奇怪地看着他:“老爷,你怎么了”

乔薇忍住了笑,一本正经道:“别问了,他疯了。”

“他疯了那他还给你治病了!”七娘惊吓地捂住了嘴。

乔薇挑了挑眉:“医术好像没有疯,好了,看在医治了我一场的份儿上,多拿点银子给他吧,再问他去哪儿,让阿贵松松。”

“是。”七娘应下。

老秀才讶异地张大了嘴:“把他送走小姐你没认出他是谁吗”

乔薇云淡风轻道:“不就是一个……疯子郎中”

老秀才神色一肃:“他是你父亲啊!”

乔薇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似的,头发都糊了:“我父亲他”

老秀才激动地点点头:“是啊小姐,他叫乔峥,是乔家大老爷,也是你父亲!”

乔薇淡淡地扫了游医一眼:“我父亲不是死了吗”

老秀才一怔:“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吗”

乔薇看向老秀才:“你怎么知道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我和你说过”她好像没在外头大肆宣扬自己的“失忆”。

“咳咳。”老秀才清了清嗓子,“我问过罗大娘。”

“你调查我”乔薇黑了小脸。

老秀才忙道:“不算调查,只是想弄明白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离开乔家为什么有了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又是从哪儿学了那么多干活的本事在乔家的那些年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当然,他是旁敲侧击地问,没让罗大娘觉得自己在调查什么。

罗大娘一不小心说漏嘴,道“我也想到她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人呢,这么好的闺女儿怎么说赶就赶了可是她自己都不记得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从那之后,我便知你忘记前尘了,随后我又悄悄地上镇上打听,你可还记得老李头”

有点印象,一个偶尔会在容记门口行乞的老头儿,她第一天摆摊时,他恰巧就在,那一次乔玉溪与房妈妈强买小白,还打了罗大娘一耳光,她教训了房妈妈一顿。

那日,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冥修。

现在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为何冥修会花一个铜板听老李头说恩伯府的事情,敢情是与恩伯府有一桩斩不断的姻缘。

老秀才接着道:“老李头在京城混过一阵子,知道不少事儿,从他嘴里,我得知你做错事被逐出了家门。具体何事老李头讲不清,但我猜,是两个孩子吧我就寻思着,如今这样也不错,平平安安地待在村子里,日子清苦了些,但也少了那些烦心事。”

“难怪你对我这么好。”乔薇感慨,还以为是自己送礼送的多,老秀才才对自家孩子多几分看顾呢。

老秀才苦涩一笑,又道:“对了,小姐,你不是忘记了吗怎么知道老爷不在人世的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

“是恩伯府的人找上门了。”乔薇把薛妈妈上门讨厌银子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没提徐氏与乔玉溪,毕竟那是个太精彩的故事,一时半会儿讲不完。

老秀才听说孟氏居然敢差薛妈妈上门要钱,气不打一处来:“不要脸的东西!想当年我在恩伯府做事,那姓孟的就是个姨娘!没想到仗着老爷夫人不在,当上了府里的老太太!”

是个小三啊,那还这么神气!找她要钱要的理直气壮的!她差点以为对方是恩伯府正儿八经的老太太呢,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一窝,就没个要脸的!

老秀才痛心疾首:“你亲祖母年事已高,定是已经故去,不然也不至于让个姨娘当了家,传出去,丢死人了!”

乔薇无感。

不相干的人,没必要浪费情绪。

老秀才看了一眼身旁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游医,笑道:“现在老爷回来了,那群人也嚣张不了几日了,等老爷带你回府……”

乔薇打断他的话:“谁要跟他回府他要回自己回,别拉上我!”她在这儿吃好、和好、住好,又快活又逍遥,不比在个陌生的大宅子吃规矩来得强何况整日对着乔玉溪那张脸,她恐怕会膈应得饭都吃不下去。

老秀才愕然:“小姐……”

乔薇说道:“你还是叫我小乔吧,你家老爷是你家老爷,我是我,我如今有了我自己的人生,不想被任何人‘绑’进任何圈子,他怎样是他的自由,我不干涉,但你们也别想来干涉我。”

她又不记得从前的事,也没与他相处过,他说他是她爹,她就真的能把他当成亲爹了

上辈子她最恨的人就是她爹妈,这辈子又来了个一走十五年的爹,她会激动才怪了。

要不是看在他是疯了才消失那么久的份儿上,她早把他撵出去了。

乔薇的反应有些出乎老秀才的意料,寻常人见了自己父亲都是高兴得喜极而泣,可到了小姐这里,却如同见了陌生人一般,毫无情绪的波澜,怎么会这样呢

老秀才并不明白乔薇在年幼时的经历,只是很努力地想了想,又觉得小姐的反应其实也算正常,毕竟老爷出事时小姐才五岁,五岁的孩子记得什么呀这么多年过去,怕是心里那点模糊的影子都没了,对小姐而言,现在的老爷的确就是个陌生人。

来日方长,血浓于水,相处久了,小姐自然就接纳老爷了。

老秀才又开始了自家老爷的沟通工作,让老秀才崩溃的是,自家老爷的想法好奇怪啊!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二十五,也明明知道找了夫人十五年,可他就是不会去做这个加法,难道只有别人在变老吗

还有小姐明明长得那么像夫人,老爷却愣是不觉着像。

让老爷想想夫人的样子,老爷一脸茫然……

说老爷忘记夫人的长相了吧,却又能把望舒认成小时候的小姐,这难道不是因为望舒像小姐,而小姐像夫人吗

疯子的思维果真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老秀才说出了一身汗,终于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让游医意识到了自己的年纪是四十,而不是二十,望舒不是他女儿,小乔才是。

“她才是囡囡”游医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吃葡萄的乔薇,一脸茫然。

老秀才笑道:“是啊,您找了夫人十五年,小姐也长了十五岁嘛,长大了!”

游医定定地打量乔薇:“她这么丑,怎么可能是青瑶的孩子”

乔薇一颗葡萄噎在了喉咙!

老秀才也是懵圈得不行,小姐哪里丑了明明就是十里八乡第一美人,和夫人不相上下的好不好

很快,游医又看着乔薇,满眼宠溺地说道:“虽然很丑,但她是青瑶的骨肉,我还是会很疼她的。”

乔薇将葡萄咬成了肉干:谁稀罕你疼!

却说冯氏“逃出”别墅后,当即跑回碧儿的屋,二话不说,开始收拾东西。

碧儿爹正歪在床头啃肉干,山上啥都不好,又空虚又无聊,但吃的香,全都是在从前在乔家眼馋又吃不到嘴里的东西,别说孩儿他娘不乐意搬走,他其实也不乐意。

而且他想好了,作坊人多了,偷偷地开几桌赌桌不成问题,收入嘛,自然也就有了。

他看了一眼匆忙收拾的冯氏:“孩子他娘,干嘛呢你又要洗衣裳啊那些不是刚洗过吗这又不是伯府,你整那么干净做什么都是些泥腿子,还能叫你见出个贵人了”

冯氏害怕得直哆嗦:“我早说这块地方不干净,女人镇宅,哪里镇得住”

碧儿爹一把坐起来:“大白天的,你见到鬼了”

冯氏想起刚刚那人满身沧桑的模样,一阵心惊肉跳:“他过得不好,他上来找人索命了……你愣着干什么呀赶紧收拾东西呀!叫他发现了,你是想被拉去阴曹地府吗”

碧儿爹被自家婆娘唬得一愣一愣的:“你到底看见啥了”

冯氏厉喝:“别那么多废话!赶紧收拾东西!”

碧儿爹可从未见过自家婆娘如此惊吓过:“你到底……”

“别你你你我我我了,收不收啊不收你自个儿在这儿待着!我走!我带儿子走!”冯氏来不及收拾那么多,只将自己与儿子的衣物打了包。

碧儿从作坊出来,一进小院儿,就见自家娘亲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拽着弟弟,急急忙忙不知要往哪儿去:“娘,你干嘛呀”

冯氏沉声道:“上次那房子,你买了还是没买”

“还没,怎么了”碧儿问。

冯氏喝道:“那你现在去买!”

“现在”碧儿为难地说道:“我在上班呢。”

上班是乔薇的说法,现在大家伙儿都这么叫了。

冯氏撒泼:“我不管!你现在就得去给我买!不然我就不走!赖在山上一辈子!”

碧儿不明白自己娘唱的哪一出,但能把人送走终归是件好事:“你先等等,我给夫人说一声。”

“你别……”冯氏刚想叫住女儿,又想起来那个人出事时女儿才三两岁,根本就不认识,鬼也有鬼的原则吧,冤有头债有主的,总不能祸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去吧!”

碧儿古怪地去了。

乔薇答应得十分爽快,碧儿拿上银票便带爹娘与弟弟下了山。

游医去厨房熬了药,端来喂乔薇喝下,那眼底化不开的笑意,把乔薇的头皮都看麻了。

乔薇背过了身子,抓起一串葡萄,一颗一颗地揪下来。

珠儿跳到床上,探出美美的小黑手,也要去摘葡萄,却被乔薇一巴掌拍开。

珠儿的脸上迅速变化出疼痛、委屈、害怕、愤怒以及不甘的表情,最后,还一屁股坐在了褥子上,拿出又不知从哪儿顺来的帕子,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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