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文学 > 孤星冷月寒霜 > 第5章 双心镜殿

第5章 双心镜殿(2/2)

目录

谁知马二凭这番谦逊之词竟招来铁心仁一阵狂笑,他冷冷说道:“铁心仁名如其人,是个辣手无情的铁心之人!我只听说过‘当场不让父,手下不留情’,又道是‘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却未听说什么‘手下收着点儿’马大侠不必假仁假义,假发慈悲,你有甚震世武功,狠辣手段,尽管对我施展,铁心仁死而无怨!”

这番话儿着实冷辣异常,不识抬举,并隐隐流露出一种自视极高的骄狂的意味!

马二凭被他逗得也自心中有气,俊目闪光,盯着铁心仁道:“好,马二凭请教一声,铁兄在软、硬、轻功、兵刃、拳脚暨暗器之中,最擅长的是哪样功力”

铁心仁冷然道:“马大侠问此则甚是不是想‘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马二凭接口道:“对,这是杜工部的名诗,下面两句便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铁心仁挑眉道:“我不是‘马’,也不是‘王’,我是‘能者’!”

马二凭道:“能者无所不能”

铁心仁点头道:“不错,何必分什么软硬轻功、兵刃拳脚,我们只消过上几招,便可把所有本领都尽量施展!”

马二凭想不到在彼此毫无前仇的情况下,这铁心仁竟似有向自己拼命之意!

他剑眉一挑,抱拳道:“好,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来场不拘任何手段的综合施为,铁兄请吧!”

铁心仁端起几上一杯茶儿,一口喝完,便自带着满面狂傲之气,起身离座!

马二凭刚也站起身形,耳边突听得有人以“传音密语”悄然说道:“马大哥,我要请你留上一手,在可能的范围内,对这铁心仁尽量宽忍,莫太计较!”

马二凭知道在自己耳边密语之人是萧冷月,却不知萧冷月为何突对铁心仁有了好感

他人刚离座,走到与铁心仁距约五尺之处,铁心仁竟毫不客气,招式已发!

踏中宫,走洪门,一式“野马分鬃”,向马二凭当胸出手!“野马分鬃”

的招式不奇,但一开始便踏中宫、走洪门,如此进招,显然不单不把马二凭这位“孤星侠客”看在眼内,并显露了相当高傲、轻视的意味!

马二凭不肯躲,剑眉剔处,衣袖轻,一掌飘然拍出。

他一身兼儒道释三家之长,属于儒家的震世绝艺,便是寓文于武,使武功格外妩媚生姿的“诗魄词魂掌法”

这衣袖轻-,一掌飘拍的招术,是诗境,叫做“八方风雨会中州”。

八方风雨,交会中州,威力之强,不言可喻,故而马二凭想掂掂对方到底有多少份量这一掌上凝聚了十一成左右的功力。但两掌未接,突然想起萧冷月刚才以耳边密语要自己对铁心仁莫太计较,尽量宽忍!

于是,他硬卸却两成功力,使十一成左右的气功陡减两成,变作九成左右!

常言道:“阵前易帅,是兵家大忌。”这临时卸劲之举,又何独不然

马二凭卸了劲,铁心仁却加了劲,他原来也是以十一成功力发掌,但发现马二凭不闪不躲,欲加硬接,遂双眉剔处,劲加一成,变成了十二成内劲的全力施为!

“砰!腾!腾!腾!”

“砰”是两掌相接之声,“腾腾腾”是马二凭胸中气血翻腾,足下站桩不住,被铁心仁这招“野马分鬃”震得连退三步!铁心仁一阵仰天狂笑,目注面红耳赤的马二凭,咦了一声笑道:“马大侠,当世武林,八荒四海,齐仰‘孤星’,你怎么会这样不济不会是在让我吧”

江湖之中,得理者往往绝不饶人,铁心仁说话声中,掌招又发,根本不愿让马二凭有所喘息!

又踏中宫,又走洪门,仍然又发出一招“野马分鬃”!

马二凭这回不客气了,虽然仍以适才那招“八方风雨会中州”硬接来势,但却把九成内力加到了十二成威力!

两掌未合,人影忽闪!

人影是铁心仁,他在闪动之间,并颇带揶揄意味地怪笑道:“对不起,马大侠,你在盛名遭挫之下,必然怒火冲天,这一招是全力施为,威势极猛!

兵法有云:‘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适才先挫你之威,如今再避你之盛,就是我铁心仁领教高明的自定战略!”

他闪得好,躲得妙,果然轻灵无比,飘身八尺,使马二凭这招凝聚全力的“八方风雨会中州”纵然风狂雨暴,威势罕俦,却属空发无功,不曾伤着铁心仁的半点毫发!

马二凭在第一掌上吃上哑吧暗亏,第二掌上又受了铁心仁的调侃,不由盛气大动,扬眉叫道:“铁朋友不必在口舌上逞能,你身法异常灵妙,敢不敢再躲我四招回环进袭”

铁心仁在丑脸之上浮起一丝怪笑,目注马二凭,点头答道:“当然可以,但马大侠艺兼文武,掌法号称‘诗魄词魂’,铁心仁附庸风雅,想先问一声,你这四招回环进袭,用的是重光小令抑或青莲绝句”

马二凭正色道:“李后主是词中之帝,李太白是诗中之仙,我们才一开始,哪里便用得着二李绝调马二凭只是借用了香山居士一首登鹳雀楼的小诗‘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而已!”

铁心仁笑道:“好,白香山既是名家,也是大家,不单‘长恨歌’、‘琵琶行’等巨制脍炙人口,传诵千古,连这首小诗也言简意赅,寄情深远,几乎是唐诗五绝中的压卷之作!马大侠以此赐教,委实看得起我铁心仁了!”

马二凭道:“铁朋友,请准备,马某这就进手!”铁心仁笑道:“马大侠尽量请吧,我的腹稿业已打好,我们这场切磋,允武、允文,应该力求风雅,铁心仁打算东施效颦,也以自撰微合诗境的身法闪躲,或许能为江州司马这首传世名诗更进一解!”

他们说得有点玄乎其玄,好似全是满腹经纶,能够使文武相融,天人合一!

呼延楚楚早就觉得自己这位首席护法的一身修为不在威名震世的“孤星、冷月、寒霜”之下,如今见铁心仁无论文武双方均能与马二凭分庭抗礼,不禁坐在轮椅之上,面露得意的微笑。萧冷月因看出是自己的耳边密语使马二凭第一掌便失锐气,不禁双眉微蹙,目注当场,但她的目光中相当复杂,有关怀、有歉疚,还有一分难以形容的疑诧的神色!

这时,马二凭四招已发

“白日依山尽”极为亢雄苍莽

“黄河入海流”极为壮阔雄豪

“欲穷千里目”极为高旷深远

“更上一层楼”更极尽变化之能事

这四招,每招有每招的独立意趣,但又互相具有关合契机,端的威势回环,凌厉无匹!

但铁心仁嘻着一张丑脸,大袖双飘,竟在马二凭的掌风掌影之间翩翩起舞!

不过他舞得太妙了!总是使马二凭或掌或指,百变无功,每每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呼延楚楚笑了萧冷月怔了马二凭也脸色变了

他四招发后,享势一收,剑眉深蹙,向铁心仁拱手问道:“请教铁朋友,你用的是哪位名家”

一言未毕,铁心仁便自截断马二凭的话头,含笑接道:“不是名家,是我自撰俚句,要为白香山的原诗更进一解,马大侠愿意听一听么”

马二凭抱拳道:“马某愿闻名句!”

铁心仁双眉一挑,朗声吟道:“迢递白日依山尽,莽荡黄河入海流,到此已穷千里目,谁知才上一层楼”

好,前两句是就原诗每句加上两字,“迢递白日”益显苍雄,“莽荡黄河”更为阔大,后两句则每句加两字、改一字,“到此已穷千里目”,“谁知才上一层楼”,居然益发使诗中所含的意趣更深一层!

马二凭听得微怔之后,由衷佩服地目注铁心仁,点头笑道:“好,好,身法是绝妙身法,诗也是绝妙好诗,不单马二凭衷心佩服,连香山居士倘若九泉有知,亦当倾心拜服!”

说至此处,先自略顿语音,再把双眉一轩,目闪神光又道:“马二凭在江湖中甚久,今日才在这六盘山的‘双心魔宫’之内遇着真正的高人,我还有一招手法,请铁朋友或接或躲,不吝赐教!”

铁心仁看去貌相虽丑,却极聪明,立即含笑问道:“是不是马大侠打算施展你那招威震寰宇的闯招牌成名绝学‘孤星不孤’”

马二凭此时已把一切喜怒哀乐的心绪完全收敛,脸上平静如水,点了点头,缓缓答道:“不错,但在铁朋友如此人物面前,马二凭不敢托大,不敢自诩,大概只可以说是还不至于贻笑大方而已。”

萧冷月一听马二凭要施展“孤星不孤”,便知他动了真火,准备以杀手绝学与铁心仁一决胜负!人的心理异常矛盾,也异常奇妙,有时执着不移,有时却变迁极快!

萧冷月刚才还悄嘱马二凭,要他对铁心仁留点分寸,如今却又不加劝止,并希望他施展这招“孤星不孤”的成名绝学!

这是因为她先前对铁心仁的身份有一种奇妙的推想,才嘱咐马二凭莫为已甚,免得把事情弄僵

但适才见了铁心仁施展那“迢递白日依山尽,莽荡黄河入海河,到此已穷千里日,谁知才上一层楼”的身法时,又觉得对方功力太高,超出自己所推料之人,语音更完全陌生,遂有点动摇原意,反而赞成马二凭不再留情,施展绝学,或者能把对方逼得手忙脚乱之下,看出些来历破绽

谁知马二凭那句“还不至于贻笑大方而已”说完之后,铁心仁却皱眉说道:“马大侠,你要我接你一招‘孤星不孤’么且让铁某考虑考虑”

马二凭一愕道:“铁朋友还要考虑”

一语方出,铁心仁已含笑说道:“当然要考虑,我以最快的速度,加以考虑,作了决定,答案是不接受马大侠的这项挑战!”

马二凭更感意外,俊目凝光,盯着这位显然极为高明,不应对自己示怯的铁心仁,诧声问道:“铁朋友能不能说明一下你不接受的理由”

铁心仁笑道:“当然可以,我有一大原则,两大理由:一大原则是我与马大侠不过一时意气,偶然切磋,既无一天二地之恨,更无三江四海之仇,用不着各走极端,拼个你死我活”

马二凭道:“这项原则,倒还说得过去,武林中,江湖上,本来就应该以尽量祥和为主。”

铁心仁道:“这‘孤星不孤’与适才的什么“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不同,这是马大侠的成名绝学,侠誉招牌,江湖中讲究名在人在,名亡人亡,万一铁心仁有所侥幸,竟气得马大侠掌震天灵,当场自绝,既属大煞风景,恐怕也不是我家呼延魔主欲与马大侠、萧姑娘论交的本意”

呼延楚楚一阵“格格”娇笑,坐在轮车上点了点头,表示对铁心仁颇为嘉许!

马二凭憋了一肚皮的窝囊气,深蹙双眉,目注铁心仁苦笑说道:“铁朋友,你对我马二凭关切得太周到了”铁心仁微笑道:“第一项理由,的确是关心马大侠,第二项理由,则是关心我自己!铁心仁飘泊半生,好容易才蒙呼延魔主赏识,在这‘双心魔宫’中混了个地位相当不错的首席护法,倘若接不住或躲不过马大侠的‘孤星不孤’,还有何颜面尸位居,必将自己识趣的卷起铺盖滚蛋,仔细想一想,此举于人于己,两无益处,岂不以拒绝接受为妙”

话儿里含有尖酸,但也占住理由,难加驳斥,只气得马二凭空把炯炯目光盯在他的身上,却苦于无法发作!

铁心仁失笑道:“马大侠这样看我则甚你仿佛肝火大动,想咬掉我一块肉儿”

马二凭不愿被他一再调侃,方自怒哼一声,萧冷月突在一旁笑道:“马大哥,这位铁朋友说得对,何须生死判不是江海仇!你们业已切磋,虽未分胜负,但因铁朋友不接受挑战,你亦可算略居胜面,正好歇息歇息,由我向呼延姑娘讨教一些‘双心魔宫’的镇宫绝学,马大哥不要忘记,还有更高明的对手在后面呢!”马二凭被萧冷月拿话一点,才心内暗骂,灵明顿朗!

他暗骂自己今日怎的灵明蔽障,如此容易大动肝火,岂是上乘高手沉稳从容的态度

萧冷月一面说话,一面业已举步向前,走到马二凭的身边,柔声笑道:

“马大哥,替我把场,让我与呼延姑娘会上一阵!”马二凭点点头,又对铁心仁深深地看了两眼,才慢慢退后几步。

萧冷月目注呼延楚楚问道:“呼延姑娘打算怎样赐教”

呼延楚楚笑道:“我行动不便,较较玄功如何”

萧冷月点头道:“好,这正合我意,我也觉得呼延姑娘坐在轮椅中,行动不便,最好是较量玄功,来得公允!”

呼延楚楚笑道:“玄功的表现方式极多,萧姑娘喜欢取哪种途径,有无腹稿”

萧冷月道:“无所谓,就请呼延姑娘划道,萧冷月学步施为就是,说得谦逊一点这是‘入乡随俗’,说得狂妄一点是‘能者无所不能”

呼延楚楚双眉一扬,娇笑说道:“好个‘能者无所不能’,我们就用这六个字儿来一较胸中所学如何”

萧冷月知道这位在武林中颇享盛名的“双心魔姬”必会对自己大出难题,遂淡淡一笑道:“生面别开,才有妙趣,呼延姑娘请先施展绝学,示个范吧。”

呼延楚楚侧顾身旁侍女道:“吩咐生火升烟!”

侍女答应一声,立刻在这镜殿中央生起一具火盆,并向盆中添了些不知名的燃料,化作袅袅白烟,升腾而起,并带有一种极为好闻的清雅香昧。

马二凭与萧冷月对看一眼,相当有默契地均自加深戒备!

他们是怕含有香味的白烟中有甚花样,遂各摒鼻息,有所警戒。

呼延楚楚在轮车上举手一挥,对着她的一片殿壁,立即缓缓褪去黑幕,现出晶莹的明镜!

马二凭与萧冷月顾虑得不错,呼延楚楚号称“双心魔姬”,是极富心机之人,她除了欲与萧冷月较较玄功之外,着实还藏有别的花样。但花样不在那带有香味、袅袅飞腾的白烟之中,而是在这一片看来晶莹无翳的镜壁之内!

壁镜之中没有地雷,没有火药,没有毒汁,没有暗器所谓花样,只是一对眼睛!

是人的眼睛,不是狼睛,不是蛇目,却又和一般人的眼睛略有不同!

这一双眼睛微带三角形,形状既凶,目光犹厉,这凶厉的目光,并是碧绿的色泽!

更妙的是这双碧目分明就在镜壁中冷冷注视马二凭、萧冷月的一切动静,但马二凭和萧冷月却看不见这双碧目,他们只觉得当面的镜壁晶莹无翳,镜影清澈,毫无其他异状!镜现烟腾,呼延楚楚看着萧冷月,双眉微轩,娇笑道:“萧姑娘是威震乾坤的当代一流高手,应该知晓以无形真气控制白烟,使它在空中凝成字迹可以办得到吧”

萧冷月笑道:“这种以气聚烟、凝形成字之举,虽然必须有上乘修为,但萧冷月尚可勉为其难,效颦学步!”

呼延楚楚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要先献丑了,除去凝烟成字以外,并打算把这几个字儿嵌在镜壁之中,为‘双心魔宫’留个永久纪念!”

话完,不再发话,便自庄容端坐,对火盆中所腾的白烟,注目凝视。

说也奇怪,那白烟原本从盆中腾起后,便袅袅散去,不见踪迹。

如今被呼延楚楚这一凝目注视,竟丝毫不再散失,在空中凝聚起来!

片刻过后,空中现出了“能者无所不能”六个大字,每字约有五寸方圆,字形笔划并相当遒劲飘逸,是宋朝风流天子徽宗皇帝所独创的“瘦金体”。

字体成形以后,呼延楚楚的一双妙目突然睁得大了一些,樱口张处,向空中吹出了一口气儿。

那原本凝在空中不动的“能者无所不能”六字,经这一吹,便冉冉向镜壁飞去。

怪事又来,极轻极柔的烟凝字体,到了壁上,居然像含有绝强劲力似的,深深嵌入镜中。

入镜一寸,镜却不裂不碎,烟凝的字迹也不散失,像是已被什么无形之物封死,只在镜中烟霭流转,好像是六个活的字儿一般,端的美观已极!

呼延楚楚嫣然一笑,微带得意神色,向萧冷月扬眉说道:“萧姑娘莫要见笑,呼延楚楚抛砖”

“抛砖”两字出口,“引玉”两字尚在喉中之际,呼延楚楚已突地皱眉变色!

原来就在呼延楚楚向萧冷月得意发话时,另外六个烟凝的字迹已在空中渐渐成形!

这些字迹自然仍是“能者无所不能”六字,但在字体与大小之上,却与呼延楚楚适才所表现的略有不同。

方才,呼延楚楚凝烟所聚的字迹每字方圆约莫五寸,如今空中的字迹却稍大一些,约莫六寸光景!

方才,呼延楚楚是字迹呈现“瘦金体”,如今,萧冷月却使字迹呈现为铁线篆字!

用无形真气遥加控制,自然是大字比小字为难!

而这铁线篆字笔笔平均,一丝不苟,自然也要比潇洒遒劲的“瘦金体”

难于表现不少!

故而,呼延楚楚在皱眉变色,连语音也告中断

因为不单在“双心魔宫”之内,便把陕甘一带算上,“双心魔姬”呼延楚楚也是足以号令群豪的泰山北斗似的人物,如今居然在萧冷月手下吃瘪,岂不难堪尴尬

萧冷月也吹气了,那呈现“铁线篆字”形态的“能者无所不能”六字,被她吹得向镜壁飞去!

方才,呼延楚楚是把字迹吹得嵌镜一寸,然后再加封存,如今萧冷月为了胜利到底,自然打算把烟凝的字迹吹得嵌镜一寸二三分,或是索性嵌镜寸半以上!

烟到镜上,突生差错!

部位就在适才呼延楚楚所嵌字迹的右侧,但这片镜壁却似比精钢还硬!

萧冷月的一口无形真气,不单未能使字迹嵌镜寸许,反而似遭受极强抵抗,到壁即被震散!

真气既散,那白烟所凝的字迹自然也就在空中散去,消失形态!

萧冷月从鼻中冷冷地哼了一声,两道森厉的目光如挟霜带刃地盯在呼延楚楚的脸上。

她认为是呼延楚楚见自己在凝烟成字之上业已胜过于她,遂不愿使人占尽风光,暗暗以无形真气护住镜壁,把自己所吹的烟儿震散

但此念才动,忽又觉得自己所料不对,事实绝非如此因为萧冷月发现呼延楚楚所坐轮车的位置,距离那片镜壁太远,要想默运无形真气护壁,连自己也不易办到。

呼延楚楚既在凝烟成字方面功力微逊自己,则她凝功护壁已难,又怎还能把自己所吹的真气震散

萧冷月刚想通自己料错,呼延楚楚已发现对方森厉的目光,嫣然一笑问道:“萧姑娘这样看我则甚难道竟怀疑呼延楚楚在暗中有甚施为”萧冷月道:“呼延姑娘是魔宫之主,名列‘天外三魔’,威震整个西北,当然不会作出不应有的有欠光明的举措!但萧冷月却想顾影自怜,看看你这片似乎比精钢还硬的特殊镜壁!”她把“特殊”二字,说得特别响亮,显然表示出心中的疑念!呼延楚楚笑道:“萧姑娘尽管检查,整座‘双心镜殿’的四周镜壁俱是一样,绝没有不同品质,呼延楚楚愿奉陪你绕殿”她一面发话,一面已命侍女推动轮车,萧冷月遂赶紧摇手叫道:“呼延姑娘,你不必动,且由我自行参观,萧冷月不必绕殿巡查。我只想看看当前这片能使我真气无功的奇异镜壁!”语音才落,身形已飘,纵向当面镜壁。

呼延楚楚听了萧冷月这样说,一笑而止

萧冷月人到壁前,仔细凝目

刚刚呼延楚楚所吹入的“能者无所不能”六字仍在壁中氛氲流转,显得既极美观,又颇生动!

但仔细注目之下,这片镜壁确属一体浑成,品质完全一样,绝无什么厚此薄彼的情状!

萧冷月看得心中又惊又疑,正自满头雾水,猜测不出其中究竟之际,马二凭突然在一旁叫道:“月妹,我们今日来得略嫌鲁莽,双方均未作周密准备,若想比较神功,斗个尽兴,不如与呼延姑娘、铁朋友等订个两日或三日后之约”

萧冷月一怔,目光转注马二凭,却见他在向自己暗施眼色!她是一点即透、玲珑无比之人,自然知道事有蹊跷,马二凭这突想改期之举,必含某种深意!

故而,萧冷月闻言之下,立向呼延楚楚扬眉发话问道:“呼延姑娘听见了么你对我马大哥所提的建议意下如何”呼延楚楚笑道:“嘉宾宠降,呼延楚楚既然忝为地主,自然是一切主随客便!”这位“双心魔姬”刁猾异常,绝不主动应承,把要求改期决战之事完全推到对方身上!

萧冷月偏过脸儿叫道:“马大哥,你决定吧,我们是两日后再来或是三日后再来”

这是她聪明之处,既然猜出马二凭有甚袖里乾坤,自然应该由他来决定一切。

马二凭笑道:“呼延姑娘,铁朋友,大家俱非俗手,不妨准备得充分一点,内容才比较丰富,我们三日后正午时分再来领教如何”

铁心仁则相当有礼貌地向呼延楚楚抱拳恭身,表示请魔主裁决!

呼延楚楚点头笑道:“好,就是这样决定,三日后恭迎二位侠驾,铁首席代我送客!”

马二凭与萧冷月双双告别,但萧冷月忽然星眸凝威,盯着呼延楚楚说道:

“呼延姑娘,‘双心魔宫’威震西北,‘双心魔姬’更是当世武林的顶尖人物,我要你千金一诺!”

呼延楚楚道:“萧姑娘,你要我作甚承诺”

萧冷月沉声道:“马二凭与萧冷月三日后再来之时,呼延姑娘能不能保证秦黛黛安然无恙”

呼延楚楚毫不加考虑地向萧冷月点头微笑说道:“绝无问题,我以‘双心魔姬’的声誉保证秦黛黛是个活的”

萧冷月虽然听出这“是个活的”一语似乎含有某种机锋,但又不便深问

但她虽未问,呼延楚楚却从她神情之上猜出端倪,嫣然一笑又道:“萧姑娘放心,我不单保证秦黛黛是个活的,也保证她身上绝无一点血丝、分毫伤损如何”

对方既然这样一说,萧冷月自然无可挑剔,遂由铁心仁代表呼延楚楚,把他们恭恭敬敬地送出了“双心魔宫”之外。

走出一段距离,萧冷月见已四下无人,遂向马二凭问道:“马大哥,你突然提议改日再来则甚,难道不知夜长梦多,把秦黛黛留在凶险无伦的‘双心魔宫’之中,有有点不大妥当”

马二凭道:“我当然也想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段,立时把秦黛黛救出龙潭虎穴,才是上策!但有人用‘蚁语传声’的功力向我耳边提出了改期之议”

萧冷月怔了一怔道:“有人对你用密语提议这人是谁,马大哥竟如此信得过他,立即遵命照办”

马二凭的双眸之中闪现出一层瞬刻即逝的薄薄迷雾,缓缓答道:“是我的一位故人”

萧冷月冰雪聪明,自然可以闻一而知十,立即失声惊道:“是谁是不是我们苦苦寻她,却又不知踪迹何处的狄小珊姊姊”

马二凭脸上的神色有点伤感地长叹一声,点头答道:“一定是她,她虽然不曾报名,但我却听得出她的声音,不会有错!”

萧冷月急道:“狄小珊既然果在‘双心魔宫’,马大哥怎不设法寻她,反而退却了呢”

马二凭叹道:“月妹请想,狄小珊既对我施展‘蚁语传声’,自然是暂时还不愿出面,否则‘孤星、冷月、寒霜’联手大破‘双心魔宫’,岂不是震撼江湖的一大快事!”

萧冷月停了步儿,抬眼看天,但却把两道秀眉深深地蹙了起来!

马二凭问道:“月妹在想些什么”

萧冷月答道:“我在想方才那座‘双心镜殿’约莫有多大方圆

马二凭道:“规模不小,定费了呼延楚楚不少人力物力心力,方圆足有十丈开外,又复地处深山,建造起来委实极不容易呢!”

话方至此,忽又目注萧冷月,诧声问道:“月妹,你你突然追想那座‘双心镜殿’的方圆大小则甚”

萧冷月应声答道:“‘蚁语传声’是择人专注,使第三人无法与闻的至高绝学,但功力再高,亦难及远!‘双心镜殿’既然方圆足有十丈,莫非狄小珊姊姊当时人在殿中”

不错,马二凭回想起来,觉得萧冷月所说的一点不错!

那“双心镜殿”不单有十丈以上方圆,殿外并密布“双心魔宫”的属下,根本不允许有任何外敌潜至左近!

何况“蚁语传声”力难及远,狄小珊既能对自己清清晰晰地加以嘱咐,则她果然必如萧冷月所料,当时人就藏在“双心镜殿”之内

想至此处,这位足智多谋的“孤星俊客”不禁眉头双蹙,自语说道:“奇怪,那‘双心镜殿’的地势虽颇宽大,但无甚陈设,一片空旷,狄小珊是藏在什么所在,竟能逃过‘双心魔姬’呼延楚楚和‘孤星丑客’铁心仁的敏锐耳目”

萧冷月双露梨涡,白了马二凭一眼,嫣然笑道:“马大哥,你大概是对我狄小珊姊姊相思过度,以致有点灵智微蔽!”

马二凭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哦了一声,轩眉问道:“月妹莫非已猜出你狄小珊姊姊是藏在何处么”

萧冷月道:“殿中四壁皆镜,镜外覆以黑幕,狄小珊姊姊大可人贴在镜上,隐于幕后”

马二凭听得太以为然,点头接道:“对,对,这样藏法极妙,即令呼延楚楚命人启幕,现出镜壁,狄小珊也可倚仗她的精妙轻功,悄无声息地随幕隐遁”

萧冷月笑道:“好,狄小珊姊姊人藏何处之谜已算暂时揭开,我想问问狄姊姊为何要马大哥向呼延楚楚约期再战,拖延三日”

马二凭道:“她有理由”

萧冷月笑道:“当然她有理由,只不知可曾用‘蚁语传声’对你把理由说明白了么”

马二凭道:“‘蚁语传声’极耗真气,倘若说得太长,也容易被极高明极内行的对方看破端倪,露出马脚!故而,狄小珊在理由方面,只说原则,未说细则”

萧冷月妙目注处,樱唇微启,正待发问,马二凭又复说道:“狄小珊说再让秦黛黛在‘双心魔宫’中多留两日,最好三日,会对降魔卫道大业极有帮助,造福江湖!”

萧冷月静静聆听,两道又氏又黑的秀眉眉尖微蹙,仿佛在凝神深思!

马二凭问道:“月妹,你在想些什么”

萧冷月暂时没有答理他,又复凝思片刻,方对马二凭缓缓说道:“我是在想秦黛黛不过是‘七杀凶魂’秦盼盼的妹妹,身份并不过份特殊,呼延楚楚何必差遣铁心仁、唐大娘远出,冒险到金鼎峡中把她掳来”

马二凭深以为然,向萧冷月点头赞许道:“月妹顾虑得有道理”

萧冷月又道:“但再从狄小珊姊姊对马大哥的耳边密语听来,则她暗来‘双心魔宫’之举,并非企图救出秦黛黛,而是将计就计,另有谋略,要使呼延楚楚上甚莫大的恶当”

马二凭连连点头道:“月妹慧思无差,狄小珊的心意定已被你猜透,但她何不充分说明,现身相见,我们也好帮她一场,岂不事半功倍”

萧冷月含笑道:“也许是时机匆迫,限于局势,不及细说,而我们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便切忌妄动,以防对狄小珊姊姊帮了倒忙,影响她神出鬼没的通盘计划”

马二凭道:“月妹这样说法是否打算完全遵照狄小珊所嘱咐之语,静待三日以后再来‘双心魔宫’”

萧冷月颔首道:“当然,我好奇心强,委实想看看秦黛黛以被掳之身,能在‘双心魔宫’中作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马二凭道:“那我们在这三日之中,去往何处又复作些什么事儿呢”

萧冷月道:“去往何处随你,但作甚事儿却须依我,我要对你严加督促,不许你丝毫懈怠。”

马二凭剑眉微轩问道:“莫非月妹要对我交派什么重大任务”

萧冷月正色道:“当然重大,我要你在三日之内,尽量刻苦用功,充实自己。第二次相逢之时,‘孤星俊客’不一定要胜过‘孤星丑客’,但是至少也要和他实实在在地平分秋色,不能令‘孤星、冷月、寒霜’的震世英名受了丝毫伤损!”

马二凭出汗了,天气极冷,但汗珠子却仍一颗一颗地从额间冒出!

萧冷月妙目注处,又把神情放得十分柔媚,嫣然笑道:“马大哥不要紧张,铁心仁确非凡俗,他闪避你‘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的四招连环进袭时,所用的身法神妙惊人,但你身兼儒、道、释三家之长,只消尽展所能,不胜亦无败理,但却不必施展‘孤星不孤’的杀手绝学与他作孤注一搏!”

马二凭点头道:“我懂得月妹之意,对于铁心仁是既不能丝毫轻敌,又不宜一死相拼,若能把他争取过来,诱入正道,才是造福武林的上上之策!”

萧冷月抚掌娇笑道:“对,对,强敌不足俱,就看我们本身够不够坚强,马大哥快决定吧,我们找个什么地方,利用这三日时光,好好磨练磨练”

马二凭道:“地方不必找了,有现成的。”

这句话儿倒把萧冷月听得一怔!对马二凭诧然注目问道:“马大哥,你不是初来六盘山么怎的会对‘双心魔宫’附近的地势如此熟悉”

马二凭笑道:“月妹会错意了,我所谓的‘现成地方’,不是什么幽秘洞府,而是我们的定情之处!”

“定情之处”四字说得萧冷月满面娇羞,红霞生脸,眉尖上堆起三分嗔,七分爱,那副神情,委实太惹人怜,娇艳到了极致!

马二凭原是天生情种,见了萧冷月如此娇媚,便有点情不自禁地伸过手去。

一来萧冷月早已有言,立愿必先促成马二凭、狄小珊重续前缘,自己才作打算,二来方出“双心魔宫”不远,说不定那位神出鬼没的“寒霜公主”

狄小珊就在身后,哪肯让他亲热!

马二凭手儿才伸,萧冷月已身如飘云,闪出了一丈四五。

闪身之际,并娇笑道:“马大哥,你来追追我吧,在当世武林之内,‘孤星’、‘冷月’均负盛名,我们俩较较足下轻功,也是武林韵事!”

语落,人腾,这一回不像云了,轻得像一缕烟,快得像一枝箭!

听到她竟发话挑战,马二凭剑眉轩处,腾踔如龙,果然提足轻功,向萧冷月追去。

萧冷月先走,马二凭后追,两人之间的距离,约莫有十一二丈

这点距离虽然不算远,但前驰之人的功力脚程若与后追之人仿佛,则慢说十一二丈,便是一丈一二也难于追上,彼此如隔天涯!

如今的情况便是如此,龙形一式,八步登空,草上飞,登萍渡水,移形换影,凌空虚渡马二凭几乎展尽了各种轻功,也未能追上萧冷月半步,只是保持了原有距离,没有被继续拉远而已。

武林人物,谁不好胜马二凭追得兴起,发出一声清啸!在这声清啸之后,他尽了全力,施展出轻功中至高无上的“千里庭户,壶公缩地”的身法!

有效了,距离由十一二丈,减到十丈左右,再减到九丈八丈

距离虽然减到八丈,甚至于八丈以内,马二凭却永远都追不上萧冷月了,也算是又栽了一个小小的跟头!

原因在于时不我予,到地头了

三十里路程如飞而逝,眼前有一道大河,河边有一座茅屋。这正是马二凭替萧冷月疗疾祛毒的定情之处

萧冷月在茅屋门外止步,从神情看来,她本欲回头,以胜利者的姿态,对马二凭略微揶揄

但她因目光被茅屋内的情况吸引,竟未能回过头来,脸上神情也在一刹那间突然僵住!

马二凭在七八丈外便发现萧冷月的神情有异,苦笑一声,扬眉叫道:“月妹,我承认输了,‘天山冷月’已胜‘天涯孤星’,你怎么反有点不高兴呢”

语音未了,人已飞了七八丈的距离,落在萧冷月的身边,可见这种“千里庭户”的身法,实是轻功绝艺!

萧冷月向茅屋中伸手一指,马二凭目光注处,也是一怔!不是屋中有了奇幻的变故,也不是什么血腥局面,只是在那破旧不堪的木桌上放着一只高约六七寸的晶瓶,瓶下并压了一张素纸。

萧冷月秀眉微蹙道:“有人先来过了,并在桌上留下东西,这人是谁

又又是狄姊姊么”马二凭摇头道:“未必,她怎么知道我们会来并能赶在我们前面,有这大神通魔力”

萧冷月叹道:“话虽不错,但不是狄姊姊又是谁呢好在留得有字,一看便会明白!”

马二凭满腹惊奇,抢步进入茅屋,萧冷月自然紧随在他的身后。

他们被屋内桌上之物吸引,急于审视,却忘了先行搜索四外就在马二凭、萧冷月双双进屋的刹那之间,河上岸边所隐藏的一只牛皮笺子则松却缆绳,顺流飞驶!

筏子上坐着一个人,戴了具绝大的箬笠,不单看不出是男是女,连衣着都被遮住!

奔流急湍,筏去如飞,转瞬间便失去踪迹!

原来,这留书人是抄捷径,乘皮筏,顺流而下,难怪能赶在马二凭和萧冷月的前面,而使他们毫无所觉!

马二凭与萧冷月一进茅屋,便不禁心中微惊,相互对看了一眼!

因为他们全是识货之人,一看便知那只高约六七寸的晶瓶必非凡物,瓶中尚有寸许朱红泥土,土中植着一株三叶芝草,显然更是希世奇珍!

芝草共只三叶,却分为红紫绿三种色泽,而在这三叶之间,生着一粒寸许大小、椭圆形的果实,但从果皮颜色上,便可看出这果实尚未成熟!

萧冷月万分惊奇之下,忘了矜持,拉着马二凭的手儿,失声说道:“马大哥,这这是练武人和修道人终生渴盼,视为无上珍宝的‘三色灵芝’!”

马二凭颔首道:“不会错,但不知那粒最有价值的芝实还要经过多少年月才可成熟”

萧冷月道:“这株芝草的价值太大,是谁留在这破损的茅屋之内会

会是狄小珊么”

马二凭伸手一指道:“晶瓶之下压有素纸,纸上定有留书,月妹怎不看看”

萧冷月脸上一红,放开马二凭的手儿,举步向前,抽出瓶下素纸。

谁知她不看还好,这一抽出素纸观看之下,竟看得立时掉下泪来

马二凭诧道:“这素纸之上写些什么话儿,怎的使月妹一看之下,立生伤感”

萧冷月道:“只是一首七绝,马大哥自己看吧”她语音凄咽,一面发话,一面则把那张素纸向马二凭递了过来。

马二凭接过一看,只见纸上写着:“孤星难再侣寒霜,且喜天山月有光,为祝月星永偕好,一株芝草略添妆。”虽然,在这首情意既决绝又缠绵的七绝之后并未署名,但无论是萧冷月或马二凭,均可一看便知这是“寒霜公主”

狄小珊的笔迹语意!

决绝,是对马二凭

缠绵,是对萧冷月

故而,一看之下,使马二凭心中惭愧,默默无语,萧冷月却又惶恐又感动地流下了两行珠泪!

静默片刻以后,还是马二凭先行开口,他颓然一叹道:“照这诗意看来,狄小珊仍恨我昔年负她太甚,她她多半已经走了”

萧冷月摇头道:“不会,狄姊姊一定没走!”马二凭见她语意神情均表现得十分肯定,不禁诧声问道:“月妹是根据何事如此断言”

萧冷月道:“狄小珊姊姊与秦黛黛的感情极深,她既然追踪来此,则在秦黛黛不曾安然脱险之前,狄姊姊绝不会离开这‘双心魔宫’!”

马二凭道:“倘真如此,我似乎还有见她一面、解释请罪的机会”

萧冷月接道:“当然有机会,不过”

马二凭见她语意忽顿,略有迟疑,不禁咦了一声,向萧冷月问道:“为什么,月妹为何语音忽顿,有所迟疑地不说下去!”萧冷月妙目中神光电闪,扬眉说道:“我认为昔日的狄小珊是希望马二凭莫入江湖,不求名利,与她作一双极平凡极幸福的无愁情侣”

马二凭点头道:“月妹猜得不错,狄小珊确有此心,只恨我不识好歹,辜负了她的这番情意!”

萧冷月道:“但狄姊姊既然也入江湖,她的观念必然改变,她如今定是希望马二凭成为顶天立地、傲世无双的一颗高朗的‘孤星’,而不希望你成为连对‘孤星丑客’铁心仁都斗不胜、徒负虚名的窝囊的‘孤星俊客’!”

马二凭只听得一张俊脸由白发红,由红转青,渐渐再由青复白!

萧冷月见了他这等神情,有点着慌,也有点后悔,陪笑低声问道:“马大哥,是否我的话儿说得太重一点,请请你不要怪我”

马二凭愧然一笑,摇头答道:“我知道月妹说的乃是金玉良言,怎会怪你我我只是心中有些惶愧而已!”

说至此处,拂去灰尘,在屋角就地坐下,向萧冷月正色又道:“要胜铁心仁,非恃耐力不可,月妹请为我护法,我要把荒疏已久的师门绝学‘大还真力’好好再凝练一遍。”

话完,立即双目微阖,用起功来,似把一切烦人、恼人的儿女情怀完全撇开,进入了无人无我的内家妙境!

萧冷月哪敢怠慢先把晶瓶素纸收入囊中,然后便在茅屋的当门之处坐了下来。

她选择这个位置,是一面自己用功,一面为马二凭护法,防范突来惊扰。

马二凭的“大还真力”是极高明、极上乘的内家绝艺,练成固属艰难,要复习凝练一遍,也不是易事

他必须尽摒百欲,神与天合,气调龙虎,通转九宫雷府,十二重楼,先使本人全身奇经八脉,每一处穴道,都舒畅无碍,然后才可产生周循不竭的“大还真力”。

做上一遍功夫,至少也要一个对时,也就是一日一夜以上。在这一日一夜之间,不能有丝毫外扰,否则,对马二凭影响太大,重则能令他走火入魔,轻则也会使马二凭浪费时间,前功尽弃!

萧冷月是内家绝顶高手,自然深明利害,故而选了这当门的位置,准备稍有动静,她便出去应付,不允许任何人侵进这茅屋之内!

黄昏,夜尽,又告天明

几乎有七八个时辰过去了,马二凭垂帘静坐的俊脸之上,现出了一层玄光!

萧冷月看在眼中,知道马二凭的内功施为正入佳境,不由从娇靥上浮现一片宽慰的微笑!

但她脸上虽有宽慰的微笑,心中却仍有点莫名其妙的迷惑!所谓迷惑,是来自一些极轻微的声息

所谓极轻微的声息,是于约莫半个时辰前发生于茅屋左近。这些声息发出时,萧冷月极为震撼,几乎想立即冲出茅屋,看看是何人物。

但她略微镇定,想听清究竟,再付诸行动,而那奇异的声息却静止于茅屋之外!

等等等到如今!

茅屋外仍是一片静寂!

萧冷月起初不解,弄不懂那声息既然前来,为何又潜伏于屋外不动

渐渐,她从弄不懂之中慢慢终于自以为弄懂地起了一种假设想法。

萧冷月认为或许是狄小珊虽示诀别,仍未断情,如今正在茅屋之外,不辞风露,立尽终宵,悄悄为马二凭护法!既有这种美丽的假设,萧冷月自然想设法加以证实。求证之法无他,只有出去看看!

萧冷月站起来了,她行动万分小心,不带丝毫声息,甚至于连呼吸方面都采用他人无法与闻的“内家龟息之法”。因为,她知道只要这茅屋内响起丝毫有人出室的声息,那位“寒霜公主”狄小珊便会化成一片寒霜,突然消失!故而,萧冷月起立的动作缓慢无声,但起立以后的动作却快得像一枝箭!

速度,像脱弦的劲矢,方向,是这茅屋之外可惜,萧冷月白费心了,黎明微曦虽不十分明亮,但已足够她一眼看清,河上有浪,草上有霜,天边朝阳未现,有未坠的冷月,也有曙后的孤星,却没有半点人影!

萧冷月在失望之中有点不服气了所谓“不服气”,是她不相信她曾经闻得有人接近茅屋的声息会有错误会是幻觉

她有自信,绝对不会错误,也绝对不是幻觉,最多那声息不是人,是只猿猴,或是其他灵兽而已。

但是人应该有人踪,兽应该有兽迹,他们绝不会从虚无中出现,在奇幻中消失!

于是,萧冷月就她记忆中的方向,低头看地,仔细搜寻!常言道:“但得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萧冷月果然看出来了

这是个轻功极俊的人,但地上有露,草上有霜,萧冷月更是行家,具有一双慧眼,遂被她看出,这人是从大河下游的方向走来,到了距离茅屋约莫七八尺外停止,并站立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才在他最后凝立之处,留下两只比较清晰的脚印!这是萧冷月看得懂的事儿,但却也有她看不懂、想不通的事儿

萧冷月看不懂想不通的是这人从大河下游悄悄走来,却是如何走去

她几乎已断定这人是狄小珊,但狄小珊只不过号称“寒霜公主”,不是真正的“寒霜”,她不可能无影无踪地骤然消失!看不懂,只有再看,想不通,只有再想

果然多看有益,萧冷月在苦心注视之下,又看出了两点端倪

第一点是距离那较为清晰的两只脚印的数尺之外,地上有两个淡淡的字迹,写的是“不必”二字,仿佛是狄小珊不辞风露,立尽终宵后,隔空挥手所划,以排遣胸中的寂寞惆怅!第二点是这两只脚印的后跟方面比前脚掌部位来得清晰!看见了,自然要想!关于第一点,萧冷月是虽想得通,却拿不准!

“不必”二字,可能是狄小珊自抒胸臆,觉得既已与马二凭断情,“不必”再为他辛苦护法,风露终宵

也可能是料定自己有相寻之举,表示她心意已决,要自己“不必”多事

用意不出这两者,但两者之间的取舍衡量,萧冷月却无法拿捏得准!

关于第二点,萧冷月却似乎想通,颇有自信!

她认为脚印的后跟部位较为清晰之故,多半是狄小珊曾脚跟用力,向后倒纵!

为了求证,她站在那两只脚印中,提足轻功,尽量不带丝毫声息地向后倒纵而出!

这一纵,因欲避免声息,只纵出一丈二三,是落足在一道小小河堤之上。

萧冷月目光四扫,知道自己猜度得不错,但也有点惭愧!因为再远四五尺的堤外河旁岸边有一双脚印,就大小形状看来,正是狄小珊所留。

这说明了狄小珊消失踪迹之故,是早有准备,在堤外藏了皮筏等物,顺流而去,才使自己难于发觉,更无法加以追截!更说明了狄小珊的一身修为强于自己,至少在轻功方面便胜她一到两成火候!

萧冷月摇头了,她自言自语说道:“珊姊,你太高明了,但是否心机太深事事均预先安排,足见仍对马大哥深情绻绻,却为何又如此刻苦自己,强抑情怀,不肯使‘孤星、冷月、寒霜’并辔江湖,为武林放一异彩”

话方至此,突有人接口道:“月妹在自言自语则甚你又提到‘孤星、冷月、寒霜’则甚江湖险峻,魑魅群出,光那‘双心魔宫’中的‘双心魔姬’呼延楚楚和‘孤星丑客’铁心仁,就没把我们这点微名看在眼内”

不用看,仅从称呼和语音之上,便可听出接口发话的人正是静坐虔参“大还真力”的“孤星俊客”马二凭。

萧冷月已从语音内听出马二凭的中气极足,一回头,更看见他正在渐渐收敛的满面宝光,不禁心中大慰,嫣然笑道:“马大哥这快便告功行完满了么看你气足神定的光景,这一日一夜的静坐,委实收益不小!”

马二凭笑道:“‘大还真力’是我师门的绝艺,曾下过苦功,如今不过是生恐荒疏,略微复习,自然来得容易,月妹不在屋中护法,却在堤上徘徊,莫非有甚警兆”

萧冷月未曾答话,伸手招来马二凭,把堤下岸边的两只纤纤脚印指给他看。

马二凭自然不会明白究竟,看了一眼,诧然问道:“这是谁的脚印”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