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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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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影大师开口道:“欧阳世兄犹在昏睡之中,欧阳帮主已闻讯赶来,咱们且回去瞧瞧,若是欧阳帮主赶到,他耳目遍布天下,想必有不少消息可以听听。”

在龙门队中,欧大先生和一影大师隐然是领袖人物。他们这么一说,大家都不作声,取道返回欧阳谦昏睡的宅第。

且说朱宗潜带领着门、史二人迅快走去,折入一条僻静巷子之时,一道人影破空而起,像一头鹰隼般越过朱宗潜的头顶,落下来阻止他的去路。

朱宗潜刹住脚步,望着这位武林名家黑鹰史良,心中大为震动,原来他这一下身法,颇似“七煞着”中的一种奇功艺。假如敌人在他欲落之时,突然出手猛攻。他有本事凭仗那一口丹田之气,蓦然闪开老远。自然亦可以仗着这一口气,在空中停留片刻,全力反击。

史良双眼射出冷电般的光芒,沉声道:“听说阁下武功高之至,今日可是有意思找我们较量一下”

朱宗潜先不回答,回头一望,见那门逵毫无表情地凝视着他,双手垂下,好像没有丝毫出手之意。他回转头,突然间一侧身,退到墙边,后背靠着石墙,这样便免去了腹背受敌之险。

三手殃神门逵仍然那副姿势,冷冷地瞧着他,史良嘲声道:“凭我们兄弟的声名,难道还会夹击偷袭不成”

朱宗潜哑声而哂,道:“我是讲究实际的人,若是让一个敌人老是在背后盯住,总是觉得不妥当。”

其实他乃是发觉那门逵的姿势不合情理,反而大为警惕。因为双方既是讲到“较量”二字,他无论如何亦不应全无一点点准备的迹象,此是最自然的反应。

门逵不但没有这种反应,甚至双手下垂全露出来,好像故意教人瞧得清楚一些,因此他反而感到不对劲,赶紧采取防范措施。

三手殃神门逵大是震骇惊心,暗忖这个神人物倒底是由於谨慎的天性抑是由於过人的机智方能迅速采取有效的防御措施他自已心中有数的是他本来极擅暗器之道,所以有“三手殃神”的外号。而晚近数年来,他发明了一种巧妙手法,将几种体积细小的暗器藏放在特制的软皮袋中,这些软皮袋分别贴肉绑在双臂,外有衣袖遮掩,谁也瞧不出来。

这一来旁人须得探手入囊取出暗器,而他却只须暗运玄功,以臂部的肌肉控制皮袋,各种暗器均可随心所欲地落在他双掌之中,有如变魔法一般,外人全然瞧不出来。因此,他对敌之时,就可以空垂双手,外表上毫无出手的迹象。

其实只要他认为必须立即杀死对方的话猝然发难,各种歹毒暗器如星漩电飞的袭出,几乎可以稳稳制敌死命。假使他是站在敌人身后或者是侧面,自然更易得手。

正因门逵这种阴毒手法乃是近年才发明的,外间无人得知。而对方竟迅即改变位置,得以严密防备他忽下毒手,使他不由得大为震惊,暗想假如敌人此举是由於绝顶机警的话,则此人的智谋方是最可怕的大患。

朱宗潜一直密切察看门逵的眼色,当然亦不曾疏忽了黑鹰史良。门逵内心中的震惊他业己觉察,心念电转之际,便已推测出对方这空垂的双手必有莫大古怪,如若不然,他实无其他理由震惊。

他本是满肚子计谋之人,当下随机应变的说道:“两位如若有意赐教,请分头到巷口查看一下,把跟-我们的人制住,我们便可以放心出手,不虞别人赶来阻扰了。”

门逵首先应道:“这话有理,史老三往那边查看,那一边由我负责。”

他率先转身奔去,史良亦向相反方向疾走。

朱宗潜双臂一振,跃上墙头,放眼一瞥,只见墙后乃是一片园林,极是幽静。

这一处地方并非凑巧碰上,而是朱宗潜事前查勘过的,认为是理想的拚斗场地,所以他带领着他们一直往这边走。当他们转入巷子之后,假如黑鹰史良不发难拦阻他前奔的话,他亦将停步,设法迫使对方同意出手。

但听来路的巷口那边传来一声痛哼,朱宗潜赶紧踏墙奔去。霎时到了巷口,只见门逵在巷外丈许之处,抓住一个大汉的手臂,向巷于走进来。他跃落地迎上一瞧,那大漠双眼虽然未闭,但眼珠子已不会转动,可知此人已失去知觉。

朱宗潜急须晓得的是这个大汉是什么来历门逵是用什么手法制住他的

门逵迅快道:“那边转角还有一人,你且看管着他…….”右手一送,那大汉便向他迎面冲来。

朱宗潜一手抓住那大汉,但觉冲来的劲道急猛无比。若要站得住脚,必须运功抵拒。他可没有运功化解这大汉冲来之势,反而顺着这股势道,哧哧哧连退几步,直到后背靠贴墙壁,方始停下。这一来那个大汉便一直掩护住他的身躯,门逵不论如阿出手,也无法命中。

当朱宗潜疾退之际,眼角彷佛瞥见一丝白光微闪即隐。他一停足之后,迅即把这个大汉调转身躯,目光极快地在这大汉的背部查看一遍。他的眼力何等锐利,已瞧出这名大汉后背左侧之处,有一点白色的针尖露在衣服之外。

倘若是武功稍差之人,眼力亦相对减弱,这一点点针尖便很难得发现。又当他调转这个大汉之时,纯系以精湛内力托起他身躯的。如若不然,略有震动,这些许针尖便隐没在衣服下面,再也瞧不出来。

他以极自然的姿势,右手掠过针尖露出之处,已经把针拔出。又借着扶理头发的姿势,把这根只有两寸长的细针插在巾上。这些动作都迅快而自然,实在没有什么破绽。他口中哼了一声,道:“这一手露得真不差,但若要在下心服,还须再抖露两三手才行。”

门逵目光向巷子另一头望去,敢情史良正在那边打手势,大概是报告那边的情形。

朱宗潜趁这机曾伸手出去,从这个全身僵硬的大汉胁下穿过,很快地在他胸口摸到腰间。他手指一落,已触到一件坚硬的物事,立邵探入衣下捏住,缩回手瞧了一眼,便收在怀中。

那是一块银质的令牌,只有三指宽,五寸长。当中镂刻着一头豹子,另一面则刻有“东厂令”三个字。

他根本不须瞧清楚就晓得这是东厂的令牌,所以很快揣入怀中。心想这敢情是东厂高手,无疑是符直遣派跟-的人。知不知最初门逵是用什么手法制住他又何故骤下毒手难道要杀他灭口不成

门逵似是防备朱宗潜溜走,动也不动,说道:“你不妨把这放在此处,两个时辰之后,他自会恢复知觉。”

朱宗潜道:“妙极了!”说时,把那大汉放下。他丝毫不敢松懈,一直注意对方的姿势,但见他两手皆垂,实在很难在瞬息之间取出暗器发射,所以觉得十分奇怪。

因为刚才那口白色细针明明是他发出的,假如他取针发射的动作快到连自己也瞧不见,则他当真等如有三只手了。

他晓得目下的情势比之以往他面对欧大先生等人之时,还要凶险百倍。

心念一转,且不开步,道:“你们想必已知道是谁要找你们了”

门逵冷冷道:“到时自知,何须猜测”

朱宗潜道:“现在已经到啦,我瞧你们竟还未知,才会有此一问。”门逵退了两步,转眼向四下打量,由於这一区皆是富家大户的宅第,所以除了正面的街道上车马不绝之外,在这侧面的横街上反而杳无人迹。

门逵冷冷道:“原来是你要见我们。”

朱宗潜摇摇头,道:“他就在这一堵围墙后面。”

门逵露出怀疑之色,朱宗潜趁他心神未定,不会突施暗算之际,唰地跃入巷子,旋即纵过围墙,落在那一片平坦旷阔的草地上。

黑鹰史良首先从那一头跃过围墙,门逵亦跟着越墙而入。他们放眼一瞥,但见四下树木错植,若然有人隐匿此间,确实不易查出。猛听朱宗潜长笑一声,道:“在下先领教过两位的武功,再说别的。”

黑鹰史良勃然大怒,厉声道:“好小子,竟敢耍弄爷们,今日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朱宗潜打个哈哈道:“你说的如此暴戾凶恶,竟不怕旁人听去么”这刻他虽然已在斗智方面占了上风,因为史良在他摆布之下,已留下了把柄。然而他心中却大感迷惑,只因眼前这两个人都显得极其高深莫测。那门逵本是最大嫌疑的人,可是史良却曾在无意之中露出七煞着中的功绝艺。加上史良曾经三度败在卓蒙同一剑式之下,正与屈罗对康神农所说的相同。这么一来,史良又可能是沈千机的化身了

这个扑朔迷离的疑团实在不易澄清,甚且即使待会动手后,发现他们之中有一个擅长七煞着中的绝艺,亦不能肯定他就是沈千机了。因为假如沈千机智谋深密无比,早就料到有一日可能在武功上露出迹象,因而让别人亦修习这部着,自家极力避免使用,则那查究之人很可能错认杭州作汴州。

总之,他越向牛角尖钻入,就越是无法解决。然而事到如今,亦只好出手一试了。

他迅即掣出长剑,又冷笑道:“你们那一位先上来”

门逵向史良望了一眼,史良点点头,举步奔上前,厉声道:“你小心了!”他亦已拔刀在手,气势汹汹,竟把朱宗潜迫得退了两步。

要知朱宗潜一向以气势坚莫敌见长,但目下一则不宜使出看家木领,以致敌人一眼就瞧穿他的假面目。二则他心中正在想着一件事,这一分神,亦无法使气势坚如往昔。

他想的是刚才门、史二人的动作之中,倒底谁是发号施令的人。门逵先向史良瞧去,史良点头之后才奔出应战,知又变成好像是门逵用眼色支使他上阵出手一般。

他自知万万无法从他们的语言表情以及其他动作之中,查出任何端倪。因为这两人都是如此的老谋深算,配合的如此精密严密,即使是诸葛亮复生,想来亦将束手无策。

黑鹰史良已迫到切近,朱宗潜双眉紧皱,心中被这许许多多的疑问谜团弄得苦恼不堪。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刹那间,朱宗潜猛可仰天大笑一声,唰地斜跃丈许。他的笑声之中充满了得意畅快之情。任何人一听而知,更别说门、史二人了。

史良正因他笑的奇怪,才压刀不发,锐利地观察对方。朱宗潜又畅快地大笑两声,但觉胸中闷气全消,对头已有了着落,实是此生第一件酣畅欢愉之事。

原来当他憋了一肚子疑团之际,猛可一道灵光照过心头,宛如在满天阴霾浓雾之中,突然艳阳普照,大地完全晴明开朗。

他当时电光石火般忖道:“这两人虽是微妙难分,可是除了沈千机之外,谁能布置得成如此莫测的情况由此可知他们两人之中,必有一个是沈千机,亦即是罪孽滔天的黑龙头了。”

朱宗潜想通了这一点,便是发出第一声大笑之时。他接着又想到这两人其实已经是一而二、二而一,已不能分开。因此,他的对象将是两个而不是一个,这两个人之中,任何一个都曾是黑龙头…….因此,他又大笑两声。

这便是朱宗潜何以身当这等险恶危急的局势,仍然先后连笑三声,颐示出心中欢愉畅快的缘故了。

江湖上无数高人都一直无法查究出“黑龙头”的来历,而他朱宗潜不但已弄清楚,甚至进一步连“沈千机”的底蕴,“狼人”的密等等都弄明白了。

这真是值得他骄傲之事。不过,眼前这两个敌人非同小可,他若然应付之际略有差池,定必血溅当场无疑。

以朱宗潜的功力智谋,这刻马上突围逃生的话,并不如何困难。这是因为他还有一步好棋随时可以动用,敢情在那数丈外的拭瘁,铜面凶神佟长白埋伏不动,单等他暗号一发,便即行扑出。因此,朱宗潜纵是被对方困住,冲不出重围。但有佟长白出手相助,情势自然大不相同。他考虑到的问题是佟长白一旦出现,则史、门二人便可知道是自己的真正身份。这么一来,朱宗潜他欲想设计在某一个场合中揭破门、史二人的真面目之举,决难成功。

这一点方是关键所在,他若不使龙门队高手们相信门、史二人就是“黑龙头”

的化身,则以后想替师父洗脱“狼人”罪孽之时,便将遭遇极大困难。

黑鹰史良提刀迫上,狠狠道:“你笑什么”

朱宗潜不假思索地应道:“世上之人都想查出黑龙头之,你们自然亦不例外,我告诉你们,本人便是真真正正的黑龙头了。”

史良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厉声斥道:“放屁,你是黑龙头的孙子。”

朱宗潜接口道:“你们凭什么不相信我的话”

史良道:“就凭这个!”说时,扬一扬手中的长刀,又道:“你若不先露两手,说什么都等如放屁。”

朱宗潜提聚全身功力,抱元守一,手中长剑摆出门户,冷冷道:“这话有理,动手吧!”他摆的门户乃是“干元剑法”中的绝招,气度森严高峻,谁也测不透其中的奥妙深浅。

门逵道:“史老三小心一点才行,这可真不是等闲之辈。”他直到现在,才敢判断这个奇异的敌人机智绝世。适才种种抢先一步的防备动作,完全是由於他机智过人,而不是巧合。因此,他赶快发出暗语,教史良全力攻敌。他们搭档了几十年,练就了许多联手绝招。

这一句话暗示一种手法,对方却听不出一点破绽。

朱宗潜自从出道以来,机警绝伦,智计百出。尤其是面对敌之际,不肯放过任何抢制机先的机会。他虽是不曾从门逵这一句话中参详出言外之意,但他却不肯让史良先出手,口中大喝一声,长剑疾出,星飞电漩间,已凌厉无比地攻了三招之多。

史良用尽了全身本事,总算抵住对方的三招。饶他身经百战,武功高,这刻也不由得心惊嘻寒不已。

要知朱宗潜的剑法竟有一种异常的压力,使对方在难於招架之时,心理上大受压迫,泛起无法力敌的意念。否则以黑鹰史良这种高手,焉会心惊嘻寒不已

朱宗潜第四招尚未发出,蓦然跃出战圈,长剑连挥,叮叮叮数声微响过处,几宗体积微细的暗器落在草地上。敢情他掠出战圈这一瞬间,门逵竟一声不响地施展阴毒暗器偷袭。他远在两丈以外,但仍然使用这等细小的暗器,可见得他功力何等高了。

门、史二人此时亦十分震惊於朱宗潜的老练缜密,且因门逵在这等形势之下出手暗袭,极罕得有人竟曾防备得及,何况事实上也很难抵御,认真讲究起来,必须是武功超卓之士而又一直都注意着门逵的动静,方能办得到。

朱宗潜的旋风疾卷,迅即扑入树木之内,他在胜势上风之际,突然撤退,此举又大出对方意表之外。因此,直到他隐没在树下之内,门、史二人这才醒悟扑去。然而已迟了一步,朱宗潜全无影踩。他们追扑之时,可不敢有丝毫大意,假如朱宗潜埋伏在一侧,突然冲出猛攻,他们也受不了。因此之故,他们只搜查了几丛树木,便齐齐作罢,退回到草地上面。

外面忽然传来人声,紧接着许多道人影出现往墙头。门、史二人大为震凛,心想对方敢情早就布下了天罗天网目光到处,竟是龙门队一众高手,除了先前欢宴时见过诸人之外,还多了一个身量魁伟,方面大耳,气概威凛的六旬老者。

欧大先生大声问道:“那几时逃掉的”

门逵道:“只逃了一会工夫,说来当真惭愧,那是什么路数我们还未摸出,却让他寻隙逃跑了。”他一面回答,一面寻思这一群高手何以会急急赶到此处

一影大师道:“阿弥陀佛,这滑溜得紧,不然的话,咱们今日非让他露出真面目不可。”

门逵接口道:“巷外有个人曾被那暗算,我们乃是因此而动手的,只不知那人是生是死”他把暗算那个跟踪而来的东厂好手之事推赖在朱宗潜身上,正是死无对证,众人不信也不行。

冯天保应道:“那人业已气绝身亡啦!”

杜七姨道:“死因尚未查出,那人的身份亦毫无线索,这真是奇怪不过之事。”

众人跃落草地上,欧大先生道:“兄弟替你们引见引见。”他指住那位魁伟威凛的人,又道:“这位是银衣帮帮主欧阳慎言。”门、史二人跟他施礼寒喧几句。

欧大先生又道:“我们大夥儿往这儿来,有一半乃是巧合。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你们会在此处动上手,事实上乃是由於欧阳世兄失踪,我们准备去找朱宗潜探询几句话,正走之时,程兄想到这会不会与那黄面汉子有关。因为他突然现身把你们两位骗走,以常理而言,我们定会暗暗跟随。这一来暂时便不能发现欧阳世兄失踪之事了。我们都觉得很有道理,便推测你们的下落。

符兄提醒我们说,有三个无人居住的住宅,园子很大,不妨绕点路瞧瞧。这儿便是其中的一处了。”

门逵听了欧大先生这番话,顿时明白那个被他杀死的汉子乃是符直派遣的。符直从那汉子一路留下的暗记,追到此处,即捏造一番鬼话骗过别人。

他暗暗忖测符直派人跟踪的用意何在若说是为了放心不下,怕门、史二人被那黄面汉子暗算,这理由很勉强,谅他也没有这么好的心肠,如若是想查明那黄面汉子的底蕴,使可以不必放在心上。

遍奉节道:“关於欧阳世兄失踪之事,咱们若能见到朱宗潜,大概可以探问出一点头绪。”

他这么一提,大夥便移步动身,直奔朱宅。到了朱府大门,众人方始发觉杨元化不知去向。那秃天王杨元化不比等闲人物,大家虽然感到奇怪,却并不忧虑,当下一齐走入朱府。

朱宗潜闻报出见,由欧大先生引见过门、史和欧阳慎言三人。

朱宗潜装出惊讶之容,道:“诸位前辈枉驾莅临,定有要事。”

一影大师问道:“令师妹住在本宅内的那一处地方”

朱宗潜道:“她独居一院,在本宅左后方,大师问起此事有何用意”

一影大师道:“你住在那一处”他竟没有说出询问这话的理由。

朱宗潜道:“在下住在右侧。”

一影大师道:“这么说来,你们住处相隔颇远,如非特意前往看她,便不会见到她了”

朱宗潜道:“我们之间隔了数重厅宅院落,果然必须特地前往,方能见到。”他索性不再追问,等对方自行解释。但其实他已有了预感,晓得这将是怎么一回事。

一影大师问道:“你今日几时见过她的面”

朱宗潜道:“早上见过一次。”

一影大师道:“她可有什么特别的话告诉你”

朱宗潜坦然道:“她说明天要走。”

一影大师点点头,道:“以后就没有跟她碰头了”

朱宗潜道:“没有,若然大师想见见她,在下便派人唤她出来。”

一影大师道:“好极了,请你立即派人请她。”

朱宗潜命人去了,欧大先生便问道:“令师妹打算往何处去”

他摇摇头,歉然地望了欧阳慎言一眼,道:“在下实是不知,因为她并非在下的师妹,这一点帮主想已晓得,但在下仍然脱不了关系。”

欧阳慎言摇摇头,通:“朱兄这样说法便太见外了,事实上我们来此并非为了以前之事。”

朱宗潜惊道:“难道她又去找过欧阳兄不成”

欧阳慎言道:“不错,她已把犬子掳走,不知去向。”

朱宗潜跌足道:“她好生狡猾,故意说明天才走,其实今日便动身离开,还带走了欧阳兄。”

此时有人回报说雪女已经不见了踪迹,朱宗潜当真大感烦恼,皱眉寻思。众人对他几乎都怀着同一心意,那就是朱宗潜近来已跟他们脱了节,那黄面汉子出现得十分突兀,会不会就是朱宗潜的化身所以大家都不轻易开口,各自寻思如何试探之法。

朱宗潜却先开口,拍拍胸脯,道:“欧阳兄的安危包在在下身上,在下立刻动身追赶,大概可以追得上她。”

遍奉节自恃轻功,问道:“你知道她走的方向吗”

朱宗潜道:“说老实话,在下真不知道。”

众人仍然默默不响,俱在心中想道:你嫌疑甚大,又说不知她的去向,如若真的不知,怎追得上如若说的假话,岂不是可以乘机溜掉

不过谁也不肯贸然说出不可以的话,因为此事非同小可,定须有凭有据,才可说出。

朱宗潜突然向门逵说道:“门前辈见多识广,可晓得武林中有冰宫这一家派吗”

门逵摇头道:“从未听过。”

朱宗潜这刻乃是展开对付他的攻势,故意先问一个他决计不晓得的问题,以便扰乱他的思路。所以紧接着便又问道:“你老几时见过金罗尊者的”

门达因见一影大师在场,不敢胡说,道:“从未见过。”

朱宗潜立刻直捣要害,朗声道:“然则门前辈如何懂得解救生死大穴的手法”

众人都听得心头大震,瞪眼望住他们。门逵面上表情全然不变,道:“是我卓大哥昔年讲究过这一门神功。”

他冷哂一笑,道:“你这一问是什么意思”

朱宗潜道:“在下因知这一门功夫还有一个人极是擅长,那人便是黑龙头了。”

门逵道:“何以见得黑龙头擅长这一门神功”

朱宗潜见他神色依然不变,不禁暗感佩服。在他记忆之中,这门逵在任何场面局势之下,面色都不会变,这等深沉的心胸,当真骇人听闻。

他道:“因为黑龙寨的三当家拘魂阴曹屈罗亦懂得这一门闭穴手法,他的武功得自黑龙头所传,由此便可推知。这话由一影大师可以作证。”他停顿一下,让一影大师有机会点头,才又道:“在下见你老亦懂得这一门神功,自然要探询个明白。”

门逵道:“原来如此,这确是应该弄个清楚的事。”

朱宗潜面色一沉,道:“但据我所知,卓大侠只晓得这一门神功,却不懂得解救之法。”

众人都为之瞠目,谁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如此凌厉进攻。

门逵干笑一声,道:“你如何得知他不懂解救手法”

黑鹰史良也冷笑道:“这真是咄咄怪事。”

朱宗潜转眼望着史良道:“史前辈的意思,可是说卓大侠识得这种解穴手法”

史良颔首道:“当然啦!”

朱宗潜道:“卓大侠是你们两位的结盟兄弟,史前辈亦作证的话,当然可以采信了。”

众人一听敢情朱宗潜是运用讹吓手法,便却松一口气。朱宗潜突然仰天长笑一声,又使众人都紧张起来。等到他笑声收歇,门逵冷冷道:“朱少侠何事发笑”

朱宗潜厉声道:“我明明亲自问过卓大侠,他自承不懂解穴手法,你们却要硬说他懂得,你说可笑不可笑”

门逵也厉声道:“我那盟兄在什么地方”

朱宗潜面色一沉,咬牙道:“我就是他老人家的嫡传弟子,这身份还不够吗”

所有的人全都愣住,寂然无声。冯天保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道:“你若然真是卓大侠卓蒙的高足,这身份自然够了。”

这便是说,朱宗潜已可以使人相信卓蒙当真不懂得那门功夫的解救手法。这样,便等於证明门逵是黑龙头,是他把这门功夫传与屈罗。

门逵感到十分意外,事实上他听卓蒙讲究过这一门闭穴神功,但已记不得他有没有讲究到解救之法。他这刻也无暇与史良研究,当下冷冷一哂,道:“放屁,你怎会是我那大哥的徒弟”

朱宗潜反问道:“我有什么地方不像了”

门逵道:“我那位大哥一生侠义,讲究气节。极重尊卑长幼之序,如若你是他的弟子,早就该过来叩头行礼,岂敢如此狂妄放肆”

朱宗潜肃然道:“这话甚是,但我当然有不行礼的道理。我恩师曾对我言道,如若你们当真是黑龙头的话,那就不要理会什么礼数,咱们侠义中人,须以是非善恶为重。我谨记恩师之训,是以不要把你们当作长辈。”

他一向就有一种尊贵慑人的气度,加上现下神色凛然,令人不得不承认他的道理。他只停顿一下,又道:“我马上就可以证明你们是黑龙头,首先我要问你,你原本在什么地方居住这问题可从三十年前说起。”

门逵坦然道:“三十年前我曾游历天下,归来后因与卓大哥八拜结盟,遂定居於襄阳,闭户不履尘世,天下间只有卓大哥和史三弟与我往来,直到最近,方始搬迁。”

朱宗潜道:“搬到什么地方”

门逵道:“洛阳,我素来不受应酬,现下既已说出地点,以后又得搬啦!”

朱宗潜道:“你说你一直住在襄阳,最近方搬,对不对”

门逵道:“不错。”

朱宗潜厉声喝道:“你撒谎,明明已搬迁了很久,我已经打听过。”

门逵仍然坦然自若,到目前为止,对方尚未提出一点点於他不利的证据。

他道:“我搬走之时,曾经用了一点心机和钱财,使那购买房屋之人对外宣称我已搬走了许久,你没有查明白,无怪自以为是。”

朱宗潜道:“黑鹰史良搬走之时,也用过这等手法为什么”

门逵反诘道:“这又有何不可你说来听听。”

盛启心直口快,旁人都不作声,他却插口道:“门兄有理,这等闲事朱兄你管不着。”

朱宗潜道:“好吧,就算他有理。诸位听到现在,定必觉得在下仍是一味讹诈胡混,其实我却大有用意,马上就可以见效了。”

众人都测不透其中古怪,所以毫无回声。连那素以机智着称的门逵也十分迷惑,左思右想,都找不出一点点头绪。

朱宗潜朗声道:“现不在场的人共有十二人,除了门、史二位与在下之外,下的九位前辈,有谁与门逵以前相识”

符直最先应一声,接着便是欧阳慎言和归奉节应了。

朱宗潜道:“这一节又暂且不提,在下建议九位前辈把在下和门逵两人包围在当中,那一个想逃走的话,你们必须全力出手,格杀不论。”

他停顿了一下,视察过众人表情,晓得这一着很收效。大家都相信他将提出极有力的证据,足以证明门逵是黑龙头,所以作此布置。假如门逵不同意的话,无疑等如承认。

门逵没有做声,亦毫无表情。

欧大先生道:“此举对任何人皆无妨害,可以照办。”其馀的人也纷纷表示赞成。朱宗潜在这个当儿还提出亮出兵器的要求,大家也答应了。

於是他们先行摆好一个圆阵,九般不同的兵器却对着圆阵当中。以这九大高手联合摆下之阵,当今之世,大概没有人胆敢自夸可以任意出入的了。

朱宗潜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道:“你可有异议吗”

门逵哂道:“我何惧之有此举有意思得很。”

黑鹰史良道:“我呢”

朱宗潜道:“假使你对黑龙头之事全不知情,那就走远些。如若晓得,那就悉随尊便。”他的话说得厉害不过,不但迫得史良不能加入,同时又点明了史良他纵然走开,也并非就全不知情。

史良哼了一声,退开了六七步。朱宗潜领先入阵,门逵紧紧跟随在后,到圆阵当中站好之后,朱宗潜四瞧一眼,便道:“盛启前辈、杜七姨前辈和归奉节前辈太大意了,假如在下情急突围的话,一定向你们三位当中的一位下手。”

盛、杜、归三人心中凛然,连忙提聚功力,全神戒备。

门逵道:“你别净在装腔作势了,有话快说。”

朱宗潜霍地转身向着他,掣出长剑,双目炯炯,发出威厉光芒,沉声道:“好,我说,你到底是谁”

门逵眼中神情变动,道:“你说什么”

朱宗潜道:“你当然知道我说什么,快说,你到底是谁”

一影大师道:“阿弥陀佛,门施主就是门施主,难道还会变为别人不成”

朱宗潜返视着门逵,双目瞬也不瞬,这刻他已用足全身气力精神,贯注在这个敌人身上。他深知自己略一疏懈,便将招致丧命之厄。

他大喝道:“欧阳帮主,听闻你擅长观测之术,最好请你指出在下此举的原因。”

欧阳慎言道:“那么老夫就从实说出,得罪门兄之处,还望宥谅。朱兄意思是指门兄戴了面具,想是制作极为精巧的人皮面具,可以一生一世戴在面上,不用取下。这等面具制作得十分精妙,哭笑之际,全然不露痕迹。唯一的破绽就是细微的表情无法表露。”

此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门逵面上。朱宗潜突然厉声道:“史良你最好别移动。”史良一只脚刚刚提起,闻言一愣,心想他脑后难道长得有眼睛,竟见到我举步心念转时,那只脚不知不觉放下,果然打消了举步上前之意。

朱宗潜揭破黑鹰史良意图移动之际,没有一个人转头去瞧,但那些高手们乃是布下圆阵,是以有两三人面对着史良,只须目光一闪,便自见到。欧大先生正是其中之一,他沉声道:“冯兄退后一点。”

阴阳手冯天保闻言会意,晓得欧大先生乃是把史良交给他全神监视之意,当即退了六七步,转身斜望着史良,遥加监视,另一方面仍可以稍稍见到门逵这一边的情形。

三手殃神门逵嘿嘿冷笑道:“妙极了,这一着果然厉害不过。”他目光四下转动,扫瞥这一座宽敞高大的厅堂,瞧清楚这座厅堂除了大门之外。尚有两道侧门。目下朱宗潜所立的位置,正好切断他向大门冲出之路。自然冲过他之后,后面尚有龙门队高手的防线。因此,他决计无法从这一面冲出,唯有从两边侧门着手。史良则站在靠大门旁边,倒是很易夺门而出。正因史良在该处,也就使得朱宗潜无法闯过龙门队的圆阵之后,就可以迳出大门。这是假如朱宗潜反而要逃走的话,形势便是如此。

门逵本已把四下形势看得十分清楚,但他一向是谨慎无比之人,是以在这刻还再查看一遍,才又说道:“即使我面上戴有人皮面具,朱宗潜你又能证明我什么了”

朱宗潜冷冷道:“世上总会有人见过黑龙头,你露出真面目,便知分晓。”

门逵哼一声,道:“这话不无道理,但我又得反问一声,假如我并无人皮面具,便又如何”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反问,竟使得大厅内的气氛更为紧张严重。只因他们眼下正是以生命名誉等作赌注,非是普通的人那样赌气斗口。人人都晓得门逵不是好惹的人,向来城府极深,谁也测不透他的心意。因此,他刚才虽然透露出好像真有人皮面具遮住真面目的口气,其实也许是一个陷阱,乃是以实为虚之计。

由於朱宗潜本身的嫌疑亦极大,说不定门逵竟能证明朱宗潜力是那作恶多端的“黑龙头”。

这样扑朔迷离,五色缤纷般的变幻局势,使得一众阅历极丰的高手们亦不由得大感刺激和紧张。

朱宗潜双肩一耸,眉眼角彷佛射出森森杀机。

他道:“假如没有人皮面具的话,总有一个原因使你面部肌肉僵死了大部份,我定要查明这是什么原因,方肯罢手。”

门逵嘲声道:“只怕到其时已不是你肯不肯罢手的问题了。”

他举手摸一摸自己的面颊,又道:“诸位对我的疑惑,亦非全无道理,只因那黑龙头向来神莫测,而兄弟我亦素来不与外人往还,加上懂得解救生死穴的手法,嫌疑自然很大………”

说到这儿,他卖关子似地停歇了一会,目光缓缓扫射过众人,使得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朱宗潜在内,也十分心急,希望他赶快说下去。

门逵又道:“现下大家都集中注意力於我的真面目上,我在说出隐情以前,先问各位一声,你们对朱宗潜的假面目可有兴趣”

盛启道:“什么假面目”

门逵道:“便是那个黄面汉子,你们之中有不少人几乎被他杀死。”

程忿然道:“朱宗潜,你怎么说你是不是那个黄面孔的汉子”

朱宗潜惊讶不已,心想门逵从何得知自己就是黄面汉子的化身他这一下反击果然厉害不过,因为自己化身为黄面汉子之后,曾向龙门队诸高手加以袭击,虽然用心是试探每个人的武功源流,但此举即已犯了众怒。在未找出黑龙头以前,很难解释得明白。因此,这刻决不可以承认。但假如对方有法子证明自己就是那黄面汉子的话,今日的失败将成定局了。

他内心虽是震动异常,但面上神色丝毫不变。

微微一笑,道:“门逵你可有证据么”

说话之时,暗付假如他真是沈千机,因此识得康神农所赠的易容妙药,或者他亦有此药,取出来当众试验一下,便是铁证,自已再地无法狡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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