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孤征北地雄心见(2/2)
他在马背上大声叫道:“卑职先走一步——”那马脚程奇速,后出口时,已在数丈之外。
摩云剑容易峰这一急非同小可!要知这次大举截劫这千载参王,并非为了怕那暴君雍正服下,却是为了五日之前,江南诸侠会同潜居京师已历多年的明室义士,大举进犯宫禁。在事前,易静已经混进宫内当了宫女,打探来许多消息。
然而因为那藏僧萨迪上人,练有密宗奇功大手印,请校都无法与这种力量抗衡,竟然难越雷池一步。甚且易静因行踪浅露,被大内供奉之一的南疆红亭散人,以震惊天下的“红花指”毒功所伤,侥幸仅仅是被指风拂过,否则早已尸横当地。
易静到底被请侠救了回来,但此伤无人能治。公孙先生那独步天下的石海丹倒是可以医治。然而公孙先生自被石轩中所辱之后,独个儿远走南方海滨之地,狠心苦修。从京师往南方海滨,最快也得走上个把月,那时易静早死掉了!故此众侠便向这适时而至的参王动脑筋,如果得手夺回,不但可治易静之伤,又可挫折暴君气焰,乃是一举两得之事。
不过,那暴君性疑多诈,暗中调兵遣将,诡计百出,这一路连缀下来,诸侠由人多而化为人少,结果到寻着真正下落时,这一拨只剩下甘凤池和摩云剑容易峰两人。可是对方同样也剩下两人。
有这么一个缘故,那摩云剑容易峰焉肯让敌人怀宝逃走。然而最惨的是那匹马神骏非常,若不能在二十丈之内拼力赶上,叫它驰骋开脚程,便再也无法追上!
他放尽全身功力,身快如风,疾进上去,一面又掏出一支钢缥,捏在掌心之中,只要稍有机会,这一缥便径向那马招呼,以免被敌人选掉。
眨眼之间,已驰出六七丈远,摩云剑容易峰施尽全身功力,也不过追近了两尺多一点,即是尚有两丈七八的距离。
此时彼此全是冲动,那只钢缥不能发出,况且隔得这么远,强督之末,不能穿鲁编,也是没有用处!
这边相拼斗的两人,已经看清楚那边的情形,两人心中反应完全相反。
甘凤池心中焦躁,暴喊如雷:“快追上那小子——”
黄衫客却因紫旋风包季生能够使坏逃走,心中大喜,呼呼一连几掌,攻势如山崩海啸,把个稍微疏神的甘风池边得连连后退。
这黄衫容乃是外家第一位硬手,平生所练的大力金刚拿,有开山裂石之威力。唯一的破绽,便是招式不够神妙,纯以极刚极硬的掌力见胜。
他乃是当今大内供奉,功力比之陇外双魔等尚要高出一点儿。
甘凤池名扬天下,称霸武林已久。这刻着非招式神奇,加上天生神力,在这稍一疏神之际,怕不早被这黄衫客乘虚攻人,血溅当头!
饶他一时没有被黄衫客击毙,但这等高手拼斗,只要一着之差,便是落个缚手缚脚的份儿。这刻倒退不迭,每当两人身形经过的丛树,只要挨着拳力掌风,立刻便连根拔飞,声势骇人之极。
那边蹄声人影,修忽已去得老远。甘凤池屈居下风,一步步后退,竟然后退了半丈之多。
当下把心一横,摄神定虑,再也不管那两人下落如何,专心致志对付这平生强敌。
这一来反而显见黄衫害未曾全神贯注,只因那千载参工事关重大,他忽然想到,假如对头们前途尚有人在拦截,自己不在当场,岂不糟糕。
心中一想及此,不觉忖想沉吟,手底略松。
甘凤池登时伺暇抓隙,铁拳连打出三季,便扭转了方才恶劣的形势。
黄衫客心头一震,连忙全神贯注,重又继续展开那石破天惊的龙争虎斗!
那边摩云剑容易峰尽力地施展数十年苦练之功,疾如流星飞渡,衔影急迫,霎时间,已追出数十丈远。
蹄声渐去渐远,他的额上忽然沁出冷汗,骇然忖道:“吾女性命休矣——”
敌骑仍在视线之内,只是其行绝速!他虽则仍可睁眼死盯前面骑影,可是心中气温得很,浮起一种已经崩溃的绝望之感!
他知道自己这一方的人,已经完全分散,各缀一路,此刻定然无法出现相助!可怜女儿易静的性命,却是完全系在这一举之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然而,以他这么一个以轻功擅名江湖的侠客,却偏偏让真正携宝的人,从剑下溜掉。
他依旧瞪着眼睛拼命穷追,不过,他已知道敌人极是狡诈。因为方才敌人已问明白那马所遭的手脚,乃是被他在马鞍之下,暗暗放了东西。
那是一颗钱美索,只要有人骑在上面,马鞍增加了重量,兼之摇摆跌落,那颗铁美禁便深陷马背向中,越走越疼,终令那马不能忍耐前走!
可是此刻这个敌人却是蹲在马背上,仗着一身武功,不致被马掀下去。这样既不使那鞍增加重量,甚至会替那马极力掀起马鞍,是以那马一驰绝尘,毫不却顾!
这些情绪的波动以及许多念头,都不过在刹那之间掠过心头!
攀听前面那马急嘶半声,还有那紫旋风包季生叱了一声。
他精神一振,努力疾驰前去。
但见那马斜逸向旁边的山坡,速度已促,马背上空空荡荡,哪有紫旋风包季生的踪迹
摩云剑容易峰虽是成名剑客,江湖阅历甚丰,然而此刻正是关心者乱,他只要稍微涉想及爱女性命危在旦夕,非此不能解救,便登时热血沸腾,心乱如麻。
这时一见敌人无踪,敌马犹在,不觉大骇,心中忖道:“难道那厮弃马而走此刻正当深夜,旷野村石之类,不对其数,正好隐蔽身形——”
心中一面想着,一面已腾身飞起,瞧也不瞧那匹马一眼,径向四下搜索!
正如他心中所害怕的,四下树石怪影,不计其数,夜色冥茫中,真是无法辨认出是人是物!
他咬牙切齿地继续飞旋搜索,那心情却直往下沉,仿佛此举如再无功,自己的一切也跟着毁灭似的。
其寒如刀的北风呼啸吹着,隐隐传来那边甘凤池和黄衫客苦斗的叱喝声!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寒冷,反而不住地沁出汗珠。
忽地转念想道:“我老是在这附近搜索,但那厮会不会在早先已——溜走了我且回头搜索一下——”
心中抱着希望,立刻回头去搜索!
其实他方才还听到前面人叱马嘶之声,跟着便失去敌人踪迹,以常理推度,敌人也不会在叫声传来之前下了马呀
他搜索了好一会,不觉离甘风他两人近了,只听两人叱喝之声,震得山摇地动!显然是功力相若,棋逢敌手!
这一丝残余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绝望地哼一声,泪珠不觉悄悄流下来!
如果此刻他的样子让人家瞧见,必定会感动许多人!
因为凡是已届中年的男人,在以前的日子中,应该熬过许多痛苦磨难!然而也流下泪来,这打击该是多么巨大和难堪尽管局外人不知底细,也会自然地为他唱然叹息!
他一咬牙,纵回首凤他黄衫客厮斗之处,高呼一声!
黄衫客一听敌方的人回来了!不由得大骇,不知是否已将紫旋风包季生所怀之宝抢去!
甘风他一听他的声音凄厉,心中明白是回什么事,怒喝一声:“我和你拼了!”运拳如风,欺身硬上!
黄衫客不该在起初听到敌人声音时,心神略分,因此已让甘凤他抢占了一点上风!这刻听清楚甘风他暴叫之意时,心中一喜,却被敌人拳风如山,打得连连后退,就像方才他占到上风时一样!
他这时涌起退志,断喝一声,右掌直折而出,竟是大力金刚掌中的“六丁开山”之式!毕生功力已凝聚在掌上!
眼角忽见光华一闪,金刃劈风之声,劲袭身侧,竟是凌厉得异乎寻常!
正面的片风他猛可一拳迎掌硬击,拳风之劲烈,显然敌人这、拳也是施尽毕生功力,硬碰硬接!
这种有去无回的打法,即是说将所有的力量全部发出,自己也无法悬崖勒马。
这种打法,简直是拿命来拼,尤其是在两个势均力敌的高手,若非共同存有偕亡的决心,决不致于同时施用!
在黄衫客方面而言,却是因为屈居下风,又想乘隙逃走,不得不存侥幸之心,使出这“六了开山”之式,估量对方稍微避开自己凶锋时,便可乘隙逃走!
甘风他则因自己方面,千辛万苦地吊到千年参王真正下落,却从自己手中溜走了!他是个血性快士,往往为别人之事,奋不顾身!这刻焉肯罢休,是以排着与敌同归于尽!一式“玄符急掷”,疾击而出。
这两人拳掌若是相碰上,即使不会震伤内部,但以硬碰硬,那条手臂是决不能保存的了!
砰地大声一响,黄衫客狂吼一声,反身疾奔。甘风他虽然步稳如山,却也连退两步,面上颜色大变!
黄衫客只奔出六七丈远,当地响一声,却是兵刃触石之声。
摩云剑容易峰急急问道:“甘兄怎样了”
“不要紧——”甘凤池吸一口气,才继续道:“哦的拳头骨最少裂了三根,肩肿处也略有震伤,但是,那魔头只怕难逃一死——”
黄衫客又大吼一声,蓬地倒向地上!身躯将沾向地上之时,猛可一掌拍下,正好手掌拍处,乃是一块石头!
砰地一响,那方石头已被拍得粉碎!
摩云剑容易峰纵过去,先拾回那兵器,敢倩方才他心中恨极,修然甩手一剑,直奔黄衫客肋间。
要知摩云剑容易峰一生练剑,这一剑扔出之功力,非同小可,连黄衫客那种有外家横练功夫之人,也禁不住骇一跳,侧身去躲!
然而是时黄衫客本已屈居下风,他使出那式“六丁开山”,目的乃在略挡敌人威焰,以便缓手逃走!
故此他只这么心神稍分,力量分弱了一点,敌拳己掌已经碰l了!
大响一声过处;他那护身真气已经倏然震破,立刻腕骨折断,肩胸筋肉如被撕得片片裂开!
味地一声,摩云剑容易峰那柄锋利之极的长剑,已从肋下相人,直捣人脏!
这位名震一代的外家好手黄衫客,便是这样地在北地严寒的夜里,丧身于荒山之中!
甘凤池生保力量使尽,忽然吁一口气,美顿地坐在地上。
摩云剑容易峰骑一跳,连声询问。甘风油光眼下刀伤药,就在地上调息运功,好将积瘀的伤血立刻化掉,不致成为残废。
剩下摩云剑容易峰独个儿心焦如焚,一方面为了甘凤他受伤而焦虑,另一方面,深知爱女的性命又是死定,教他如何不肝肠欲断!
歇了好久,甘凤池睁开眼睛,问道:“刚才那厮如何逃走了少摩云剑容易峰将经过情形说出来。
甘风地霍地起身,断然遭“:“咱们再搜索一下!你负责那边,我从这儿围堵——”
“可是,你的伤——”
“我的伤不会碍事,如今还是先寻出那厮的下落为要!但那厮为何叫一声呢”
两人立刻开始分头搜索,然而那些树木山石的暗影,的确使他们大为棘手。
他们终于在一片斜坡处会合。
黑影中那匹骏马昂首兀立,动也不动!
甘风地道:“我方才寻思,你既听到前面马嘶人叫,之后,那厮便失踪了!似乎大有可能是另有能手,将那厮截住!可是一一难有这种身手他又是什么来历若是我方之人,应该现身相见周”
摩云剑容易峰默然无语,良久才道:“总是小女大限难逃,咱们已尽了心力,终难违拗天意——”
甘风他不答这殖儿,自语道:“奇怪切!谁有这功力,能在照面之间,将那厮无声无息地捞走如果真的如是,此人功力远在我甘某之上,当世之间,大概只有三数人达到这种武功境界——”
摩云剑容易峰跌足哀叫道:“从今之后,我这摩云剑客的外号再也不拿出来见人啦!我也再不是易峰,只是穷乡僻壤的一个老农,或者是滨海而渔的舟子——”
甘凤池连忙道:“易兄,这可不是你的过错,若你这么一说,我得立刻在你跟前自刎啦!自古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易侄女的性命,可不是你我凡夫俗子所能控制!况且,这千载参王的神效只不过是闻说而已,究竟能否挽救侄女之命,尚在未可知之数!那南疆红亭散人的‘红花指’毒功,何等厉害,你不是不知道的!公孙先生又远在南方海滨,否则此伤以‘石璃丹’来救治,便较之这千载参王更有把握和信心了。”
摩云剑客易峰似乎觉出自己失态,默然无语。
黑影中墓然传来一声极古怪的叹息,在这深夜山野之中,特别的阴森可怖!
两人全都哭然一惊,侧耳而听!
甘凤池豪气冲霄,按捺不住,厉声叫道:“是什么东西,我甘凤池在此——”
两人侧耳再听,已自声息寂然。
甘凤池虽是豪气,但实在天资颖悟异常。照相思价少奶_&用忽然道:“咳,咱们是心中着急,竟然疑神疑臾起失——种认见静侄女到底还有几天可活啊”
摩云剑容易峰道:“据大家的判断综合起来,大概是仅有一句之久,便无法可治!咳,即使公孙兄得知此事,也无法在一句之内赶回京师来啊!当日受伤之时,已经断绝此念,如今更无法挽救——”
甘凤池叹一声道:“易静侄女为人媲静贤慧,想不到为了咱们要诛杀那暴君,竟然遭此横祸!咳,老天啊,你老是昏横无知,难道真个好人做不得么”
猛可有人裂帛地大叫一声,那声音初响时,远在五丈之外,然而余响划空而来,忽然间又到了两人头顶之上!
两人仰头去瞧时,风声一拂,一条人影已落在两人旁边。
摩云剑容易峰剑光一闪,立刻拦在中间c甘风吼叫道:“易兄不可动手!”
剑光一闪,已经收回。
那人大叫道:“公孙先生在什么地方易姊姊在什么地方啊——我干了什么事呀!”
声音中满是凄惶悔疚,仿佛在叫喊之中,想将自己那颗心拉将出来,撕成碎片!
两个人都为这景象而惊愕住!他们一点也猜想不到这突然现身的人是谁尤其是他竟然称呼易静为姊姊!这可使得易峰糊涂啦!
“易姊姊在什么地方你们告诉我啊!
请快点告诉我啊——”
摩云剑容易峰陡然大怒,叱问道:“尊驾是谁如何识得小女甘凤他却立刻用宏大的声音,道:“你不必着急,我这就告诉你,不必急,有话慢慢说——”原来起先的时候,他又发觉那一声叹息有异,当他往下再想时,忽然灵机一触,故意絮絮地谈论起易静详细的情形,如今这人突然出现,他知道自己是想对了!虽则当时他以为这个隐伺一旁的人,乃因侠义为怀,得知夺去参王的后果,乃是害死一个重伤垂危的少女,故此叹息一声。
是以他再絮谈下去,希冀那人忍不住出来,赠还那千载参。哪知此人一出现时,声势惊人之极,不但能够一跃六七丈远,而且那种快速,简直是御风飞来,这等功力,大概当今之世,只有三数人能够及此!教这位江南大侠甘风他焉能不惊
不过,他仅仅是惊讶而已,却没有易峰那种因怀疑而生的怒气。故此赶忙拦住话头,让他们慢慢说!
那人道:“我便是石轩中,易姊姊的伤竟是这么重么”
这一通报姓名,连甘凤池也为之骇住了!口中哺哺念道:“石轩中,你便是他”
言下仍有不能置信之意。
要知那碧鸡山玄阴教主鬼母阴姬,近数十年来,已被公认为武林中第一位人物!连各家派的长老们,也不敢稍攫其锋!
然而,当日石轩中孤身出现于碧鸡山上,曾与鬼母大战二十回合!
虽然终于败了,但这种胆色、勇气和武功,却是发生在一个刚刚下山的少年奥卜沙任驻情背村信十七件具市l那石奸中的结果.凡具圭乌方百十县出十下。
讨旦外热,加……出现在他们之前!
光是那一跃数丈,迅疾如御风飞行的轻功,便足够使他们都为之矫舌不下了!更何况这人便是石轩中。
摩云剑容易峰当然知道昔日的一段事!他和易静的感情很好,因此知道这两个年轻男女之间的感情,并非那么一回事,却是极为纯洁的姊弟之情!他本人早已深信不疑,这刻,立刻平心静气下来,在夜色中细细打量这位名震一代的少年剑客!
石轩中已失常态,那种张煌失措的样子,使得这两人都十分奇怪!
甘凤他道:“易侄女在京师,公孙先生则远在南方海滨之地,你有什么主意么”
石轩中惶急道:“究竟易姊姊的伤势怎样是不是必须得到那石螃丹才有得救”
甘凤他严肃地点点头,说声:“是。”跟着又道:“你急也没有用处,公孙先生隐居在南方海滨的一个小村,名为枫溪!从京师起行,即使以最快的马,日夕不停,也得在半月左右方能到达——”
摩云剑容易峰实在沉不住气,率然问道:“刚才那参王是不是你得到了”
石轩中唱叹一声,狠狠一跺脚!砰地大响一声,脚下一方石头,给他踩成粉粹!甘凤池见他功力如是斟深,不觉心中又为咳然。
石轩中颓然道:“我给服下了!可是我不知道易姊姊在等这东西治伤啊——”
他求助地望望甘风池。
甘风池轻叹了一声,道:“易侄女命该如此,倒是怨你不得——”
“那么那个为虎作怅的走狗呢”甘风池又问。
“那厮已被我一掌打死,尸体就搁在那边一个石洞中!”
甘凤他心中忖道:“看不出这位仁兄倒是手辣得很!”
忽觉右臂一阵疼痛,忙道:“咱们回去再说吧!我这条手臂还得上药哩!”
摩云剑容易峰已经认了命,一言不发,飞纵去那边牵马。
石轩中想起当日易静对他的好处,心中如被刀割。忽然心中转过一个念头,立刻向甘凤池详细询问易静的住处,以及那公孙先生住处和如何走法!
等到摩云剑容易峰牵马来时,石轩中已施展那独步天下的轻功,御风般疾飞逝去!
甘凤池大声叫唤他,可是黑夜沉沉,寒风怒吼,却没有半点回生。
两人不觉瞠目发愣,不知这位年轻的剑客又要弄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