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神临——第七卷总结(1/2)
我如神临是迄今为止,我野心最大的一卷。
也是我写得最辛苦,投入了最多心力的一卷。
同时,它也是争议最大,好像最不被读者喜欢的一卷。
写到现在结卷,它的结构已经非常清楚了。
这一卷有两条主线并行——
一条主线是“我如神临”的一个个天骄人物。
一条主线是姜望成就神临的路。
两条线交织在一起,碰撞出了这一卷的故事。。
在写黄河之会的时候,我就说过,这是一场真正的列国天骄之会。此时出现在这场盛会上的天骄们,将决定现世未来十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命运。
他们怎么会不重要
甚至可以说,“我如神临”这一卷,是一场更复杂、更立体、更宏大的黄河之会。
因为彼时那些天骄所肩负的历史、承担的责任,在观河台上只能瞥见一鳞半爪,在论剑台下,真实的生活中,才看得到那些沉重的岁月。
历史照见现时,才知道当年的齐夏争霸,到底是怎样一场战争。才知道太寅和触悯,在观河台上为何而战。才可以知道,那一笔带过的革蜚、萧恕,他们肩负怎样的人生……
现世的引力太沉重,翻开历史,不是荣耀,就是血泪。
从姜无弃结为秋霜开始,到姜望剑撞青铜鼎结束。
这中间,姜无华一句我当神临矣,便跨过天人之隔。
萧恕不赎城坐守四十天,还是功败垂成。
斗昭、钟离炎、王长吉、月天奴、祝唯我、重玄遵、太寅、易胜锋……
这些人贯彻自己的道,一个個走向“神而明之”的路,就是这一卷的主题。
一个修行者,如何超脱肉体凡胎,打破天人之隔
如何迈向那一步,做到“我如神祇临世”
而姜望在这个过程中,是一个见证者,一个经历者,一个同行者,也是一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
姜望有他自己的路。
这是本卷的第二条主线。
以姜无弃结为秋霜作为开篇,奠定本卷的基调。
而恰恰是从姜无弃神临开始,本卷迎来了相当激烈、但相较于之后不值一提的争议。现在想来,好像那一次的争议,也奠定了本卷争议不断的基调一般。
书里书外,总是这样奇妙地汇合。
在这个宏大又复杂的世界里,姜无弃的故事已经有了太多铺垫。
全都散落在别的故事情节里。
空手接真火,翻手镇雷玺,在重玄遵天府外楼后,跃跃欲试,在姜望黄河摘魁后,心痒试手……
那些时候,写的是张咏,写的是雷占乾,写的重玄遵……
姜无弃身裹狐裘,若隐若现。
最后玉珠一串,结成秋霜。
姜无弃的死,顺理成章地导出了多年前的雷贵妃案。
这一条线,又与铺垫许久的大齐青牌线交织在一起。
四大青牌世家,何以没落林有邪为何是今日这般模样林况为何身死乌列怎么退出青牌,又在追查什么当年……发生了什么
这注定是一场不可能有结果的案子。
因为姜述这样的天子,他的对于此案的态度,早就已经体现在历史里。
在齐国,谁能真正违逆姜述的态度呢
所以这个案子不可能有铁证,所有出现的证据,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抹去。
所以这件案子的真相,只能在几个人心中留存,在更多人嘴里缄默。
所以当姜望卷进这个案子,感受到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怖压力后,他也注定不可能像很多读者所期待的那样,将这片笼罩天空数十年的阴霾击破,做那个洞破天光的盖世英雄。
他只能在一个个为此奋斗的人,徒劳死去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保住林有邪,比如给杨敬一个交代。
然后自己放弃北衙都尉,像一个失败者,离开齐国“避风头”。
而这就是姜望在这一卷的缩影。
星楼是述道之基,所以神临卷必然是无法回避的述道之卷。
从外楼,到神临,他必须要认清楚,他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他是挣扎的,他很多时候是矛盾的。
山海境的铺垫,凰唯真的铺垫,早已有之。
观河台上项北说,恨不能早生九百年,不能亲见凰唯真。
他早已经死去,可是他的传说一直存在。
姜望离开齐国,顺理成章地赴山海境之约。
首先我要写出楚地风流,所以有了姜望在楚国的所见所闻。
为了写山海境,我把山海经翻来覆去,做了大量的整理修订改编,力求构造一个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世界——
你看到的那些传说都是似是而非的,正如楚人所听到的传说,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凰唯真的虚构。
楚国天骄人物,各有性格种种,他们所请来的助拳者,各有人生背负,再加上王长吉、方鹤翎,祝唯我、魁山,一起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经历者。
这些角色每一个都不同,且相对于黄河之会,他们有更多的篇幅可以展现自我。
但同时,他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翁。
他们有自己的爱恨情仇,有自己的所争所求,是某种意义上,山海境这场游戏的“主角”。
但山海境里那些异兽,也并不是背景板。它们并不认可所谓的主角,在这个世界里,人类天骄只是外来者,只是一群孱弱的看客。
烛九阴与混沌的自由之争,才是贯彻山海境的主线。
但是在它们之后,是伽玄与空鸳。在它们之上,是贯穿了真实和虚幻、打破了历史和现在的,凰唯真的意志。
我在真正描绘绝巅之上的风景,用一整个世界做画笔。
这也是本书第一次将力量层次铺开到这里。
在四百多万字后,每个人都可以切身感受到,这个世界是如何一步步展开的。
山海境里姜望和方鹤翎的对话,体现的正是他的矛盾挣扎。一方面他与人魔是根本立场的不同,郑肥李瘦再怎么兄弟情深,再怎么对他有孩童般的好奇,喜欢跟他一起玩,也不影响他的剑。但是另一方面,他必须要面对,很多事情,很多时候,他无能为力。从郑商鸣到方鹤翎,都在告诉他,他也必须要认识到,别人的无能为力。
【他只能尽可能做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选择。】
这是很多人生关卡里,姜望的行为逻辑。
而他的性格决定了,很多时候这个【最好】,不是对他自己而言的最好。而是对姜安安,对重玄胜,对他所珍视的人,对一些他所尊敬的人,对那些人而言的最好。
所以很多时候你会看到他努力了半天,最后一无所获——他本来也不是奔着自己要收获什么去的。
姜望可以共情方鹤翎的痛苦,但永远不会认同方鹤翎的选择。
在这幕三个人的交流戏里,王长吉的戏份最迷人,方鹤翎的戏份最具张力,姜望的戏份最不讨好、最容易惹人生厌,可也真的是主角应该有的、压舱石一般的戏份。
除了他,谁能压住这个场,可以让王长吉那么迷人,让方鹤翎那么立体
这么写非常不讨好,我也可以让姜望更迷人——只要抹去方鹤翎的复杂性。
但这就是我的选择。
山海境里祝唯我的出场,又勾连了后面不赎城的剧情,乃至于萧恕的故事线,也交缠在这里。
凰今默的线早已有之,很多读者也早有猜测,同是这么罕见的姓,她是否与凰唯真有什么联系
革蜚被替换,斗昭成神临,月天奴放弃夺舍,楚煜之割席,萧恕盗丹,张巡忍痛……
这几个剧情好评如潮,直到萧恕神临失败后,姜望独自离开受伏。
一切戛然而止。
读者和作者之间的温情被撕开,咱们迎来了血淋淋的时代。
这段剧情有太多让读者不能接受的点。
首先一个是突兀。我为了营造冲击力,在萧恕身死的悲情余韵里,故意突来一笔。剧情里姜望被偷袭到了,剧情外读者也被偷袭到了。
其次一个是情感。情感上是两个方面,一个是偷袭者有林正仁,这个读者极其讨厌的人物,早已经被主角甩到身后,已经不应该在一个层面上的人物,却如毒蛇般咬了主角一口,
再一个,这个偷袭姜望的人是杜野虎,是那个在枫林城外嚎哭三日的二哥。这是读者在情感上最难受的一点。
甚至于为了保持这种突兀,这种疑惑,除了战斗中那一句【姜望以最大的冷静对待这场战斗,他知道他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出错。任何一点错处,都有可能造成此生的遗憾!】,除了杜野虎和姜望那一段关于美酒的对话。
我没有再做任何暗示。
这的确很难缓解读者的情绪,所以我理解所有读者的不理解。
至于很多人喜欢拿来说的战力,其实反倒无关痛痒。内府和外楼,本就是最容易出现越级伤害的两个境界,更别说姜望还被屏蔽了预警。军阵又是本书多次强调的、明确可以超越超凡品阶的常规力量。姜望和重玄胜,可以在阳国战场,以腾龙杀外楼,凭借的不正是军阵吗
杜野虎带着庄国最精锐的九江玄甲,在提前情报针对,加偷袭,加林正仁布局,加阵法,加易胜锋屏蔽警示能力的情况下,完全拥有伤害姜望的可能性——至少在剧中人物的视角是如此。
那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写
因为庄高羡的人物逻辑,决定了他一定会在祝唯我神临之后有所行动,一定会对不赎城有动作。
庄国要拔掉不赎城这件事,完全与姜望无关,他所承受的压抑,甚至于只是一个顺带手的事情。他路过,就一定会发生。
而你们知道,这是姜望的又一次无能为力。
他要克制,克制愤怒,克制仇恨,克制急切,像他一直所做的那样,笃定、沉默、踏实地往前走。
在我的剧情线里,这就是我如神临的最后一抑。
因为接下来,我就要掀起一整个伐夏之战的高潮。
卷首姜无弃的死,早就指向了卷末的伐夏!
所有情绪的累积,都要在这个部分释放。
归齐路上的一系列挑战,目的有三。
其一,为姜望亮剑天下,做最后的打磨。
其二,抚平读者的压抑情绪。
其三,大概的描述一下现世大宗,勾画轮廓,方便以后填充。毕竟这么久了,它们还没有怎么出场过。
在点将台上,姜望站出来与重玄遵相争的时候。
大家也都已经可以看出来,这一卷清晰的主线——姜望的道途之路,神临之旅。
玉衡深处,立信字楼。
山海境里,立诚字楼。
不赎城外,立仁字楼。
临淄西郊,立武字楼。
于是有了立四德以自锢,有了定心猿、降意马、能悟空,有了真我道途。
到了“定心猿、降意马、能悟空”那一章,关于道途的剧情线便一举收束起来。但这并不是本卷该有的高潮,所以要顿一笔,再往下走。
在这里,引爆了写到现在,最大的一次矛盾。
我发现我跟很多读者,有根本性的观念差异——那就是我完全不认为主角输给重玄遵是【抑】,而很多读者对此有根源性的愤怒。
后来我反复地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可能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作者和读者视角的不同上。
在我的故事布局里,姜望的道途之路,到定心猿、降意马、能悟空,便已经收尾。
他和重玄遵的战斗,则是整个伐夏战局的一角,是重玄胜和重玄遵战场相争的第一步。
在我的感受里,这是胜遵之棋局里,重玄胜姜望这一方,先输了一个卒子的劣势。且因为重玄遵一直以来的无敌之姿,因为姜望本就还没能追上斗昭,我认为这是合情合理,无伤大雅的。
姜望和重玄遵第一次见面,重玄遵甚至都没有看姜望一眼!
大师之礼后,重玄遵才注意到这个人。
黄河之会后,重玄遵才重视这个人。
到了争先锋这一战,他已经必须要成就神临,才能稳压一头。
这一路的成长轨迹清晰可见。
但是在很多读者的感受里,姜望一路蓄势,在点将台这里,就应该赢重玄遵,才能够得到情绪的宣泄。
而我认为握住道途便已经是宣泄,真正我所想要的高潮,还在后头。
我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
在写作上我固执、自我、不可理喻。在很多时候,我不是不知道读者的感受。可我认为作品的结构是更重要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在万军之前战胜重玄遵是多么大的高潮,不啻于重演黄河之会剑仙人。那段时间读者的热切也在非常明确地提醒我,读者在期待什么,想要什么。
我当然知道那对商业成绩是多么大的提升。
甚至于在我的细纲里,有这样一句情景对话。是遵望之战结束后,重玄遵跟王夷吾说的。那句台词是:“在外楼境,我已经压不住他了……”
但是最后我没有写这一幕,没有写这一句话。
因为我在写的时候,我觉得以重玄遵的性格,不会说这样一句话。而在伐夏这场大战里,我也不觉得应该再给重玄遵和王夷吾对话的戏份。
所以抹掉了。
首先说说,为什么会有争先锋这一段情节。
先是代入重玄遵,他的布局风格是什么跟他的道途是斩妄一样,他落子也喜欢直指根本。他不像重玄胜,会用让人眼花缭乱的布局,会一点一点地撬动局面,形成大势。他向来是直接大势压人,直捣黄龙。
比如稷下学宫里一出来,先成个天府外楼,然后一打三,一心备战黄河之会。根本不跟重玄胜争那些生意上的东西。
比如在伐夏战场,他被重玄胜摆了一道之后,二话不说就去大邺府,杀上大夏皇陵。
在伐夏开始时,他也是如此,他的实力强,全方位的强,他就凭此争先锋,就要在万军之前压重玄胜和姜望的势。
这就是他一以贯之的人物逻辑。
而姜望的人物逻辑是什么
如果是为他自己争名夺利,为他自己装逼,他不会上场。
重玄遵压得重玄胜黯淡无光,他才要出头!
这一战因此发生。
而他们在这个时候的硬实力差距,读者其实是有认知的。从一月末到三月末,多少读者不知讨论了多少回,也做了很多战斗推演。普遍清楚姜望的确是打不过,所以也不用再就此赘述什么。
最后就是伐夏之战。
在庄雍之战里,姜望斗庄承乾是主线,所以那一战只是一笔带过。
齐阳之战是摧枯拉朽,姜望的主视角在战场里也只是浮光掠影。
而这一次伐夏之前,我就在盟群里说,这一场战争我不会回避,我要写一场真正的超凡战争。
一场真正的超凡战争有多难写
天下形势、两国朝堂、文臣武将、士卒、百姓……
舆论、外交、情报、战阵、真刀真枪的厮杀……
迄今为止,我没有看到过任何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超凡战争。
超凡修士的个体强大,让人类历史上很多战术都失去了意义。
当个体实力足以改变战局的时候,战争是很难精彩的。
什么半渡而击,道术一铺,直接冻住整条河。
什么用兵之毒,无过于水火……
三昧真火都经常被嘲笑,水火算什么
当然有取巧的写法。
比如最后因为笔者精力枯竭,选择略写的田安平刑杀八千人,用九万人性命填死真人。仅仅这么一描述,他的疯狂和强大就能够被读者感受。
但这是因为田安平的之前就已经着墨很多,他的压迫感一直存在,才没有落到虚处。
我之所以略写这一部分,也是因为如此——因为他已经够了,才选择略写。不然的话,为了这个戏份较重的角色,在精力有限的时候,我会选择砍其他人的戏。
我当然可以把一个人吹得天花乱坠,如何深谋远虑,如何算定天下……吹一下逼格,甩几句战绩,轻轻松松就写起来了,还不会留下让人抬杠的余地。
但那样的人物,那样的故事,说服不了我自己。
我要告诉你他的强大,他的疯狂,他的智慧,他的风流……我还要告诉你,为什么说他强大,为什么说他疯狂,为什么说他有智慧,为什么说他人物风流!
我像曹皆一样,打笨拙的战争。
只是为了完整展现我心中的世界。
所以有了这一场伐夏。
我写得前所未有的痛苦。
在前天晚上,我在房间里压低了声音怒吼,我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我开了跑步机,在凌晨一点钟疯狂地跑步。
因为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完美地结卷。
那么多画面,不知道如何才能自然衔接。
昨天晚上写完后。
写得一身是汗。
最后只想睡一觉。
……
……
现在我想跟大家聊一下我的状态。
记得早先有一次,有人截图了赤心的第一章第一段,和后来重玄遵一打三那场的第一段,那是重玄明光插科打诨的段落。
以此论证,赤心巡天的文笔直线下降。
一个业内的朋友维护我说,以情何以甚现在的更新速度,如果还要一直保持第一章那样的文笔,那是要他死。
这位朋友当然是出于好意,当然,他也的确没有真正往后读过这本书。
从第一章到现在,或许剧情有争议,或许人物有起伏,仅以文字而论,我自问是一以贯之,甚至精益求精的。
我的生活出了问题。
很大的问题。
虽然我每天健身,我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但是我很清楚,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糟糕。
我将全部的心力放在世界里。写赤心巡天这几年来,我最大的娱乐活动,竟然是在盟群里聊天。
每天写完字精疲力尽,就到群里听他们客观地描述我的帅。
我的朋友圈,这几年来,竟然也几乎局限在这里。
虽然我跟群里很多人,都结下了真正的友谊。
但我仍然要说,这非常不健康。
单纯读者和作者之间的关系,是很脆弱的。
我已经看到了。
当我一天中十分之九的清醒时间,都在相关的世界里,我给自己的生活,留下了什么呢
当跟相关的这个世界,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时,我能有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去面对呢
这是不健康的。
我下定决心改变,好好调整状态,分配更多时间给我自己的生活。
我要快乐——这是公历新年,我的愿望。
但那个时候,刚好写到林正仁、杜野虎伏击姜望。
生活中又出了点事情。
我埋头去写,疯狂加更。
以至于没有存稿过年。
过年在别人呼朋引伴、打牌喝酒的时候,加班写作,剧情又刚好推进到望遵之战……
老实说我觉得我写得很好。
当时那么觉得,现在也这么觉得。
写完我还很开心地在群里发红包……
我的春节愿望是公历不作数,新年真的一定要快乐。
他妈的许愿到底有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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