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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酒垆意气曾少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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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他也觉得恍惚。曾经以为天堑一般的艰难困境,曾经矢志改变的生活,曾经以为要付出所有、奋斗一生,他也的确是有铸铁焚身之觉悟的——

?但就这么几年的工夫,竟已唾手可得。

?毕竟当初那个远道来齐的年轻人,已经成长为齐国年轻一辈第一天骄。

?毕竟当初那个还不被太多人尊重的重玄氏弟子,已经可以同“夺尽同辈风华”的重玄遵分庭抗礼。

?毕竟自己这几年,也没有虚度一日。

?于是当初的酒垆之约,的确应该在今日兑现一个结果。

?廉铸平又惊又怒:“荒谬!”

?他愤怒于廉雀的态度,更惊恐于廉雀的态度。

?他指着廉雀破口大骂:“你这竖子,你以为攀上了重玄家的高枝,倚仗着博望侯的威名,就能够一手遮天,甚至于左右我廉家的家主之位吗”

?“你真是又坏又蠢!难道赤阳郡府会允许难道朝廷会眼睁睁看着”

?他在掩盖心虚的愤怒咆哮中,也没忘了剥离重玄家的影响,没忘了给支持他的人竖立信心。

?但廉雀表情古怪:“跟重玄家有什么关系赤阳郡府又为什么不允许”

?他平静的语气和廉铸平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这是我们廉氏自己的决定。”

?廉铸平这时候当然已有了某种程度上的预感。

?可他不肯相信。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主,经营了这么久,为这个家族做了这么多事情……廉雀这小子才几岁!成名才几年

?“廉氏”他冷笑一声,虽难免有几分底气不足,却仍是奋尽残力、撑起余威来:“廉氏什么时候能够由你做主了”

?廉雀并不说话。

?而这个时候,围绕着廉氏宗祠的人里,有超过一半的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了廉铸平!

?目光在这一刻有了真实的重量。

?廉雀何须说话

?这几年来,廉家通过廉雀的关系,得到了重玄家的支持,在军中如鱼得水,每次的军用订单,都能够拿到最好的条件。往日那些这里卡一步那里卡一步的麻烦,但凡廉雀出面,全都烟消云散。

?整个廉家几百口人,以及围绕廉氏展开的铸兵师产业上上下下多少人,谁不从中获益

?什么是人心人心就在这里!

?而且廉雀这个人,虽然不够圆滑,手腕也称不上圆润,但绝对是一个公平的人。

?他绝不会让跟着他的人吃亏,绝不会昧了谁的好处。仅这一点,就已经胜过了廉铸平太多!

?廉铸平或许曾经也算一个优秀的家主,毕竟在廉氏已经很久没有铸出名器、且又没有什么武力倚仗的情况下,依旧守住了廉家的生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但他已经老了!

?他已经六十多岁,却还没有成就神临,全靠灵药吊着,才没有开始衰减修为。

?他这个年纪还没有成就神临,他却还没有放弃!

?不停向家族索取,不停地占用各种资源,奢求成就神临的那一日,奢求自己还能够永驻青春,打破寿限。

?为什么要向十四皇子姜无庸靠拢为什么要做一些游走在危险边缘的事情

?都是源于他的不甘,他的贪婪。他想要在正常渠道已经拿不到的东西,他想要更多!

?或许这亦是人之常情,只是廉氏族人已经不再愿意理解。因为他们有了更好的选择!

?人群中,廉氏后起之秀、名为廉绍的年轻人,第一个开口道:“廉家的事情,当然是由我们廉家自己做主。而我廉绍,完全支持廉雀执掌家族。我相信他,正如我相信廉氏还有更长远的未来!我追随他,正因为我对这个家族还怀有希望!”

?当初在七星楼秘境,姜望救过他一次,后来他便完全地与廉雀站到了一边。

?而此刻在他的带领下,一个又一个廉氏的年轻人站出来表态。

?“我相信廉雀!”

?“廉雀不做家主,廉氏没有未来可言!”

?……

?如星火蔓延,已成燎原之势。

?“廉绍!”廉铸平气急败坏之下,怒声道:“不要忘了你的命牌在哪里!”

?但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被怒火和恐惧冲昏了头脑,说出了蠢话。

?有些事实可以存在,也的确长期存在,但不应该说出来。

?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昏招迭出,在场那些廉氏族人,包括一开始还保持中立的人,全都往前走了一步。

?黑压压的人头,在廉雀身后,如潮前涌!

?命牌制度是廉氏僵化的根本,也是少数高层剥削多数族人的陈规陋习。

?很多人只是不敢说,不代表不会恨。

?生死操于人手,在争取自我权利时,动辄受到今日这样的威胁……谁能不恨

?廉铸平犯了众怒!

?姜望移开藏匿波动的祸斗印,也悄然散去了道术怒火的印决。

?重玄胜仍然微笑不语,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廉铸平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来挽回。

?而这个时候,在廉铸平身后,一位家老开口道:“其实我也觉得……让廉雀做家主,或许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此人正是廉炉岳!

?当初还为姜无庸鞍前马后,积极抢夺长相思。

?今日却是一脸沉肃地道:“铸平兄,我们都老啦,想法跟不上,身体也大不如前……是该把担子交给年轻人了。”

?廉铸平此时最大的底牌,就是维系了廉氏多年稳定的命牌制度。

?但有一个最要命的地方在于——廉氏族人的命牌,却是掌握在一众家老手里的。

?廉铸平回头去看廉炉岳,眼神简直是惶急无措了!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最信重的人,一刀扎在了他的要害上。

?紧接着又有另外一位家老道:“我也认为廉雀很适合执掌家族。近年来我廉氏唯一一柄名器,就是廉雀所铸。他在铸兵上的造诣不必多说,早已经超过我们这些老朽,完全能够承继祖宗基业。而且他还这么年轻,未来不可限量!我们的家族,当然应该交到更有未来的人手里,这是与我们每个人都切身相关的选择!”

?后面的话廉铸平已经不太听得清。

?不停有家老站出来表态。

?他只觉得一切都乱得很,耳朵嗡嗡嗡地响。

?他本想给廉雀一个耳光,就像当初逼廉雀放手长相思一样。

?但手指才动,一缕杀意就定在了他的眉心。

?他一瞬间清醒过来,完全认识到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局面。

?势不如人,德不如人,力不如人,智识不如人!

?支持他的家老也还有,忠于他的人也没有全部离心。

?但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转身一个人走进了宗祠里。

?宗祠的大门缓缓关上。

?他的眼中,燃起了火光。那似是炉火,似是他年轻时,也曾追逐过的炙热。

?隔着一扇大门,身后隐隐传来,廉雀的声音——

?“廉氏从今日起,废除命牌!没有人会生下来就被套上枷锁,人人享有应得之自由!”

?而后是欢呼声。

?欢呼雷动。

?从一府,一街,蔓延至全城。

?那欢呼声,仿佛也为他而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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