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雀儿已死,倾心相许(万更2)(2/2)
燕彻欲言又止的看着赵淑华,赵淑华挑眉,“还有什么疑问”
燕彻便抿着唇角道,“母后……去岁沈毅最后为何会牵扯到晋王的案子里当时他虽然和朝中主流的意见不同,可还不至于就是包庇徇私……”
赵淑华眯眸,似乎觉得今日的燕彻有些不同寻常。
然而她没问出来,只是道,“沈毅……或许只是个意外。”
赵淑华言语不详,燕彻干脆道,“母后觉得,李牧云这个人可能用”
赵淑华眸色微沉,显然陷入了思考之中,“他近日和你示好了”
“他这些日子和郑白石走的很近。”
赵淑华站起身来,目光阴沉沉的好似有冰封,“我不看好他。”
燕彻挑眉,“为何”
这么一问,赵淑华就知道燕彻心底已经有想法了,可她却警告的看着燕彻,“这个人看不出志向和目的,可是行事却不计后果,我不建议你用他。”
燕彻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是,知道了。”
燕彻素来听话,赵淑华点了点头,“有时间多去看看你妹妹吧。”
燕彻知道自己该告退了,等出了坤宁宫,心底一动,往景宁宫去,八月末了,而燕蓁十月就要离开大周,他心底是真的不舍。
景宁宫安安静静的,好似冷宫一般,燕彻走到了中庭才有人看到行礼,摆了摆手,燕彻语气有些不善的问,“公主呢”
侍奴忙道,“公主在后院——”
燕彻便大步往后院去,刚进了第二道月洞门,燕彻就看到了坐在秋千上的燕蓁。
深秋的天气早就凉透了,燕蓁坐在秋千上,脑袋微微仰着,一晃一晃的望着天穹,她四周的樱花树全都凋败,枯黄的叶子落了满地,燕彻心底一痛,他忽然觉得燕蓁也被那枯败的气息沾染了满身,可她才十五岁啊……
“蓁儿——”
燕彻唤了一声,燕蓁反应很慢,片刻才缓缓的将目光落下来,看到燕彻,她唇角扯了扯,眼底一层稀薄的光,连笑意也无,“太子哥哥。”
少女的语声有些嘶哑,人也恹恹的,燕彻心底有些发堵,想到赵淑华的叮嘱,又知道该去怪谁,于是走到燕蓁身后,轻轻将秋千荡了起来。
“小时候哥哥就是这样帮我推秋千,其他人害怕我荡的太高摔着,只有哥哥敢让我高高的飞起来……”
燕蓁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声音悠远而轻渺。
燕彻笑了下,“现在我也能。”
说着手上便用了劲儿,秋千果然回荡的幅度更大。
可他到底没让她飞起来,现在的燕蓁一旦飞起来,便是他都留不住了。
“哥哥,皇嫂呢”
燕蓁忽然问,燕彻闻言眉峰都没动一下,“自然在东宫的。”
燕蓁回头看了燕彻一眼,忽然叹了口气,“原来哥哥也一样。”
燕蓁没说什么不一样,燕彻心底却忽然发堵的厉害,片刻他摸了摸燕蓁发顶,“你怎么不去东宫玩别这样愁眉苦脸的,其实我们都很好,外面的百姓才叫苦。”
燕蓁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弯,“哥哥以后,一定能做好皇帝。”
燕彻心底发酸,燕蓁往旁边让了让,让燕彻陪着自己坐了下来,这一坐,燕彻便又想到了侯府的事,他们的母后那般强大,可他们兄妹二人的性子却软弱多了一些。
这放在皇室,实在是致命的。
……
……
怡亲王府,秦莞解下了燕泽眼上的药巾。
“殿下,睁开眼睛来——”
燕泽躺在矮榻之上,闻言将眼睛睁了开。
他生的一双十分清亮好看的凤眸,晃眼看过去,仿佛三月暖阳的明光,然而秦莞看了半晌,燕泽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眼瞳定定的落在眼珠正中,一动不动。
秦莞叹了口气,用手在燕泽眼前挥了挥,燕泽眨了一下眼睛,瞳孔却还是不动。
一旁孙慕卿皱眉道,“有点奇怪,感觉到了瓶颈了。”说着看向秦莞,“如今只能依靠郡主的施针之术了,汤药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燕泽的脉搏气血都无异,唯一有可能还有问题的便是经络,可惜眼周的经脉无数,且脆弱,这一点她们没法子验证,秦莞点头,“正好我改了针法套路,今日给殿下试试。”
燕泽仍然睁着眼睛,目光毫无焦距的飘散在空中。
岳凝和孙慕卿散开来,秦莞便取出了银针来。
秦莞坐在一旁的高凳之上,倾身,动作细腻的落针,寒芒森森的针尖在燕泽眼皮之上一滑而过,仍然激不起他眼底的一丝波动,轻轻的一点疼痛散开,燕泽下意识将眸子闭了上。
秦莞及时的道,“若是觉得疼痛难忍殿下便说出来。”
燕泽“嗯”了一声,继而便一言不发。
秦莞因为施针的缘故离得燕泽极近,于是能看到落针下去之后燕泽眼角细微的抽动,她皱了皱眉头,一时没说什么,等全部施针完毕,便见燕泽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这是她在自己身上试过的施针套路,自然是比之前疼的。
岳凝见状忙上前来给燕泽拭汗,秦莞便道,“让殿下喝了药休息一下吧。”
岳凝连忙点头,等汤药送过来,燕泽似乎也有些筋疲力尽,喝了药之后靠在矮榻之上假寐,岳凝有些放心不下,便在内室守着,秦莞和孙慕卿从里面走了出来。
秦莞道,“刚才施针的时候我看到世子殿下眼周的感知已经十分敏锐,却不知道为何还是不能视物,虽说我能施针,不过孙神医知不知道还有无别的施针之法”
孙慕卿苦笑一下,“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我猜还是时间的问题,照这个进度,年后总会看见的吧,我从前还见过眼睛看不见了,寻了许多大夫都不得好,最后都快放弃了却忽然又好了的,我猜会不会咱们也缺个契机。”
秦莞有些无奈,“我还在想,会不会是世子殿下眼睛往里的地方,还有什么淤血余毒之类的没有清除……”
这么一说孙慕卿也面露严肃,如果是这样,那就太麻烦了。
二人坐在外面的花厅里,一眼看过去便是满园的兰草,孙慕卿看着秦莞,忽然道,“郡主,你们最近是不是在查去年晋王殿下的案子”
秦莞回神,“……是,怎么了”
孙慕卿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小师妹家就是和这个案子有关,敢问郡主,查出什么来了吗晋王是真的犯了事如果没有,我小师妹家就是被冤枉的。”
秦莞欲言又止,“孙神医,现在还没查出来,去岁的事……你还是不要随便和别人提起,你小师妹他们家是被冤枉的话,也不要和别人说,免得惹祸上身。”
孙慕卿便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的,我只对郡主说过。”
秦莞觉得心底生出了几分酸涩来,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二人在外面默不作声的坐着,气氛正有些沉默的尴尬,忽然,屋子里面传来了岳凝的一声惊呼,秦莞神色一变,立刻和孙慕卿齐齐起身对视了一眼!
二人一同朝着内室疾奔进去。
一进内室,秦莞便看到燕泽满头大汗的抓着岳凝的手,他眉头紧皱,整个人好似陷入了梦魇一般的满脸痛苦挣扎,双眸却是没有睁开来,岳凝的手被燕泽抓的青白,岳凝忍着痛却是不敢大声喊他,秦莞掏出银针,上前便扎在了燕泽左脚的厉兑穴和隐白穴上,两针下去,燕泽脸上的痛苦一点点散去,继而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只是他仍然紧紧拉着岳凝的手不放。
岳凝眼眶发红,低声道,“三哥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梦魇了——”
跟着的孙慕卿意外道,“我在汤药之中加了助眠凝神之物,世子殿下怎会……”
秦莞摇了摇头,“也不一定,或许是殿下有什么心事,又或者,有什么心结。”
她这话说的并不确定,可是岳凝面色却是微变。
秦莞发现了,可眼下燕泽还在休息,却是不好细说。
秦莞在燕泽另外一只手腕上给他问了问脉,片刻后点头,“没事了,让他睡吧,你若不放心,就让他抓着你,你守着。”
岳凝点点头,秦莞和孙慕卿也等了片刻才又出去。
孙慕卿似乎对此十分疑惑,秦莞心底有些意外,孙慕卿的药她看过,喝了有凝神之效,燕泽的病在眼睛上,平日里最好便是多睡觉休息,因此睡眠也十分重要。
而喝了这药的人,轻易不会做梦,就更别说像刚才那样,陷入了梦魇之中。
且刚才燕泽的面色十分的痛苦,显然是噩梦。
秦莞叹了口气,燕泽表面上看着光风霁月,可谁知道心底藏着多少苦楚呢
这一次他们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燕泽才醒来,醒来之后的燕泽显然将梦全都忘记了,岳凝有些急切的问,“三哥觉得如何”
燕泽揉了揉眉心,“这次感觉有些累。”
刚刚梦魇过,自然会觉得累,岳凝没说,只道,“眼睛呢眼睛可痛”
燕泽摇了摇头,尝试着睁开眼睛,秦莞和孙慕卿定定的看着她,却见他睁开眸子之后,眼底依旧是清亮一片,却还是瞳孔一动不动的不见焦距,秦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眼中仍然是分毫不变,秦莞叹了口气。
孙慕卿强打着精神道,“没事,或许等哪日,殿下一睁眼就能看见了呢”
燕泽定了定神,也笑,“我也觉得,许是明日我就能看见了。”
秦莞的心境倒也松快两分,燕泽更是不觉有何值得悲伤的,“叫人准备茶点。”
几人到了花厅小坐,燕泽和没事人似的问道,“听岳凝说这几日朝中不太平”
他朝向秦莞的方向问道,秦莞苦笑一下,“是,晋王府的那件案子还没查清楚。”
岳凝对着秦莞眨了眨眼,“外面的事我都会告诉三哥。”
秦莞理解,燕泽回来多日,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在外面也就罢了,在京城,一旦他出门,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前几日牵扯到了皇后,后来没审问出什么来,这两日成王那边还在追查。”
这些事秦莞不说,岳凝也能知道,索性她就不隐瞒了,燕泽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次回来就见不到晋王了,当年……”
燕泽很有几分感叹,看到燕泽如此,岳凝也受了影响,“其实当时那件事传去锦州,我们都是不信的……晋王怎么会杀人呢!还杀的是……”
岳凝欲言又止,燕泽继续朝着秦莞这边问道,“现在还没查到去岁的案子吧”
是的,就算宋希闻的尸体出现的诡异,却也不能说明什么,宋希闻又不是杀瑾妃的凶手……
“还没有,眼下就差晋王府的命案是怎么回事。”
燕泽“唔”了一声,叹道,“真是多事之秋。”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王翰还没到成王手中,暂时案子还没有新的进展,临走之时,岳凝来送秦莞,二人走在怡亲王府的小道上,岳凝道,“刚才……刚才三哥梦魇的时候,我听到他很痛苦的喊了一声,然后他抓着我的手并不是一开始就抓着我的,他最开始好似要用手扣眼睛似的,吓坏我了,我才一把将他抓住,可他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反抓住了我。”
岳凝手背和手腕处都有红痕,是被燕泽抓出来的,她红着眼眶道,“我觉得……三哥一定是梦到了当年眼睛瞎的时候,都是因为我……”
燕泽得眼疾的时候已经年岁不小了,他记得那个场景,并且成为他的噩梦是很正常的,秦莞拉住岳凝的手,掏出随身带着的药膏给她抹上,安慰道,“现在不要去想从前的事,我们所有人都在帮殿下,他一定能重新看见的。”
岳凝还是摇头,“可是这十年,还是我对不住他……”
秦莞叹气,“他也不希望你对他满是愧疚,将来你再弥补他不好吗”
这么一说,岳凝立刻顿住了脚步,她看了秦莞一眼,不知怎么面颊竟然有一丝微红,“你觉得……三哥此人……如何”
秦莞一愕,反应了片刻才知道岳凝说的是什么意思,“殿下……我和他相识不久,不过感觉殿下是温润如玉的人物,温柔耐心,细腻有度,这么多年的眼疾没影响他的心性,足见他是个坚韧而心胸博大的人,嗯……倒是十分适合你。”
这话一出,岳凝面颊更红,可秦莞所言却是戳中了她的心事,她低声道,“我和祖母说过,也和母亲说过,还没告诉父亲,等年底父亲和大哥回来吧。”
秦莞看着岳凝,“可是……我要多一句嘴。”
岳凝“嗯”的一声,“你说……”
秦莞斟酌了一下,“你是真的喜欢世子殿下,还是只是为了弥补他”
岳凝听得一愣,随即轻咳了一声,“我……当然是……三哥自小便对我好,这件事是我的责任更是不必说,现在我看到三哥,也觉得三哥比别人亲切,你放心吧,我仔仔细细的想过了,我大概……对三哥什么感情都有,兄妹,救命恩人,他也是我十分儒慕的人,我觉得三哥身上处处都是优点,他对我也好……”
看她双颊通红,秦莞心底的担忧沉了下去,笑道,“原来你对他……好,那很好!等他眼睛看得见了,正是你们大婚的时候,太好了!”
岳凝又咳一下,颇为不好意思,“还没那么远呢,还要等父亲和大哥……对了,大哥在朔西军,最近的来信说的是……”
岳凝迟疑着,显然来信说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秦莞笑意一消,“说了什么”
岳凝叹了一声,“说三分之一能带兵的老将领都被下了大牢了,足有十多个人,幸好大哥有父亲和祖母做后盾,旁人绕过他去动那些人,他想帮忙却是帮不上。”
秦莞一颗心沉甸甸的,心知岳凝眼下满心都是燕泽,便没打算多说,很快便告辞离开了怡亲王府,出了府门,秦莞让白樱驾车去睿亲王府。
睿亲王府之中,燕迟正收到朔西传来的书信,这是三日之内,他收到的第二十八封书信,这些书信有从黔州来的,有凉州来的,还有朔西军中来的……
有齐先生送来的,有虞七送来的,消息亦有好有坏。
信件由信鹰送到洛州,再由他手底下的人快马送入京城,雪片一样的书信飞速涌来的时候,睿亲王的死也一点点的重现在了燕迟的眼前,秦莞验尸所得的推论再加上他抽丝剥茧的设想在此刻得到了证实,这些白纸黑字,几乎让所有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罪恶都浮出了水面。
到了这一步,燕迟骨子里的血性和狠辣被彻底的激发了出来。
他那做了一辈子英雄统帅的父王,最终还在栽在了忠义二字之上。
当真是可叹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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