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又见翠浓(2/2)
但承认又如何
不承认又如何
“十年前的万马堂虽已被你们毁了,但十年后的万马堂却是为了毁灭你们,而再度出现的。”她的声音虽然隔着窗子,却依然是那么的轻柔:“走,快点离开这里,小傅,这里的一切,绝对不是你所能想象得到的。”
走
十年前的走,换来了十年的痛苦。
十年来他才深深体会到,这世上除了仇恨之外,还有一种比仇恨更可怕的感情。
仇恨令他想毁灭的,只不过是他的仇人,但这种感情却使得他想毁灭自己,想毁灭整个世界。
十年的痛苦,才让他知道一件事。
男女之间,有句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
你若不说出来,别人怎么会知道会明白
“十年前我已错了一次。”傅红雪的眼睛里虽然有着痛楚,声音却是平静的:“今天我不想再错。”
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十年前,我己错误地让你走,今天我又怎能再让你走呢”
“你不能──”
显然的,她也知道傅红雪的意思,也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但她已来不及阻挡了。
窗子一破,傅红雪的人已到了里面,但是任他的身法再快,也快不过翠浓。
傅红雪一落定,翠浓就鬼魅般的消失,迎宾处里只留下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如果不是这股香气存在,傅红雪一定会以为刚刚又是午夜梦回的幻境。
夕一哦陽一哦的余晖穿过已破了的窗子,停留在傅红雪的脸上,此刻他已不再有悲痛,也不再有激动了,他的脸又恢复了像是远山上的冰雪雕成的。
──一种从不溶化的冰雪。
他的头已低下,仿佛在看着刚刚她站立的地方,又仿佛在沉思。
就在这同一时间里,叶开也在沉思。
他的人虽然已回到了万马堂,却是在屋顶上沉思。
四
叶开就坐在傅红雪的屋顶上,就坐在被一一哦槍一哦刺破的屋瓦旁,他双眼注视着破洞,房一哦内一哦的一切也尽在叶开的眼底。
被一哦槍一哦刺在地上的慕容明珠,此刻已不见了,房一哦内一哦也已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点也看不出曾有过打斗的痕迹,除了屋顶上的这个破洞。
慕容明珠的一哦尸一哦体到哪里去了呢
是不是叶开移走的
如果是叶开,他为什么要移走一哦尸一哦体
如果不是,那么又是谁
这些问题,傅红雪连想都没有想,他离开了迎宾处,就直接回到房里,他当然也看见房里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慕容明珠的一哦尸一哦体已不见了。
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躺在床上,一躺下,就看见了叶开的一双眼。
叶开从破洞中看见傅红雪进来,看见他躺下,也看见傅红雪看见他,但是傅红雪却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叶开实在不能不佩服他。
“你是不是人”
叶开不知何时已下了屋顶,而从门口走进,他就站在床前盯着傅红雪。
“你是不是狗”傅红雪不答反问,也只有傅红雪才会用这样的句子来作回答。
“你房里起了这么大的变化,一哦尸一哦体忽然不见了,你一点也不惊讶”叶开说。
“只有狗才会对一哦尸一哦体有兴趣。”傅红雪淡淡他说:“我就算不是人,也不可能会是狗吧”
“你看见我在屋顶上,就知道我一定知道慕容明珠的一哦尸一哦体到了什么地方去”叶开找了张椅子坐下:“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我明知道你会告诉我,为什么还要问呢”傅红雪说。“如果我忽然间不想告诉你呢”叶开说。
“那么我问了也是白问。”傅红雪忽然笑了:“那么你就不是叶开。”
听见这句话,叶开也笑了:“看来你很了解我。”
“彼此。”
叶开又笑笑,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打开壶益,对着嘴灌了一口,酒香立即溢满了房间。
“我离开萧别离后,忽然想起有件事要问你,就朝你的房间走来,在还没有到你的房间时,我听见了房一哦内一哦传出了一种不可能是你会一哦弄一哦的声音。”叶开说:“那是一种泼水的声音,所以我立即上了屋顶,一上屋顶就发现那个破洞,我从那个破洞里看见公孙断在搬动慕容明珠的一哦尸一哦体。”
“公孙断”傅红雪微愣。
“是的。”叶开说:“公孙断一出房门,我当然跟了上去,但是在半路上,却看见你和一个女人走进马芳铃的房间。”
“你一定想不到这个女人是谁”傅红雪说。
“本来是猜不到,可是等我看见她的脸时,我就知道马芳铃为什么一定要死了。”
“哦”傅红雪说:“马芳铃为什么一定要死”
“因为马芳铃不死,白依伶就无法出现。”叶开说。
傅红雪看着叶开,在等他的解释。
“死人虽然复一哦活了,但活着的人的青春,却不可能永远停留。”叶开说:
“十年前万马堂的人只剩下马芳铃一个人活着,经过了十年,岁月多少会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傅红雪同意地点点头。
“但是这次马空一哦群一哦他们的样子却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一点老的样子都没有。”叶开说:“事情要和十年前一样,马芳铃就必须死,但是他们虽然会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方法复一哦活,却无法令岁月痕迹消失。”
“所以马芳铃就必须死。”傅红雪说:“所以才会有白依伶。”
“应该是这样。”叶开又喝了一口酒:“你和那个白依伶的对话,我不但听见了,也看见你背着她拔下自己的头发丢在地上,然后捡起,说可能是凶手遗留下来的。”
──原来那根由石板缝中捡起的灰白头发,是傅红雪自己拔下来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做的用意又是为了什么
“我这么做的用意,我想你一定知道。”傅红雪笑着说。
“你一看房间已被收拾得那么干净,当然知道不可能会再有任何线索留下来,所以你就替凶手制造一点线索。”叶开说:“你当然知道这个线索一定会传到凶手的耳朵里,那么凶手一定会心虚地想来掩灭线索,或者是杀了你。”
叶开笑了笑,又说:“只要他一动,你就能抓住他的尾巴。”
“只要那个凶手有你这么聪明,我的那根头发就白白牺牲了。”傅红雪叹了口气。
“你放心,就算他有那么聪明,也一定会动的。”叶开说:“因为他不能冒险。”
傅红雪想了一会儿,才又说:“后来呢后来我在走廊上遇见的事,你有没有看见”
“我和你一样,只听见声音。”叶开说:“在我躲的地方,只能看见走廊上的情形,而无法看见迎宾处的里面。”
傅红雪又陷入沉思。
叶开看了他一眼,马上又说:“人死都可以复一哦活,声音当然也会有相似的。”
“那是她的声音。”傅红雪说:“我敢保证,那是她的声音。”
“就算是她好了,你又能怎么样呢”叶开说:“她不想和你见面,一定有她的苦衷在,你又何必折磨自己”
“谁说我在折磨自己”傅红雪的脸上虽然很平静,一哦内一哦心却已在滴血了。
叶开当然知道他一哦内一哦心的感受,可是又能如何
感情的事,不是第三者能帮助的,更何况是这种刻骨铭心的情感。
五
相交十年,没有别人比他更了解傅红雪的感情,他表面上看来好像是个很冷漠、孤傲的人,其实情感比谁都痴,都热情,比谁都渴望一哦爱一哦情。
从小被训练成一个复仇的工具,长久下来,他已在自己的心深处筑了一道墙,自己的情感固然无法挣脱出,别人的情感也根本进不去。
所以他就越冷漠、越孤傲,越是这样,他的心就越是空虚,说不出的寂寞,说不出的空虚,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寂寞得简直要发疯。
他时常会终宵难以成眠,所以常常瞪大了眼睛,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到天明。
他也很想能找到个可以互相倾诉,互相安慰,互相了解的伴侣,却又始终不敢将自己的情感付出去。
最近他常常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翠浓那么残忍,也许他始终都是在一哦爱一哦着翠浓的,可是他自己却又拒绝承认。
人为什么总是对已得到的情感不知加以珍惜,却在失去后再追悔呢
──这种痛苦,本就是人类最古老最深邃的痛苦。
万道彩霞,从窗外射一哦了进来,将床上的傅红雪照成了光暗两面。
看着他,叶开的眼中又浮出了一抹痛楚,眼前的这个人,本来应该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本来也许是一个很平凡很平凡的人,但由于上一代的自私、仇恨的错误,他变成了一个代人复仇的工具。
虽然后来叶开说出了这个秘密,但不幸已留在了傅红雪的身上,任叶开再怎么补偿,也无法挽回..
一口酒,一半从喉咙流入,一半从嘴角溢出,叶开用衣袖抹了抹嘴,才再开口,说的却已和走廊的事无关了。
“公孙断本应该是一个脾气暴躁、刚烈的人,可是这次的公孙断却不一样。”叶开说:“你有没有感觉到”
傅红雪在听。
“慕容明珠死在你房里,他不但没有张扬,反而悄悄地将一哦尸一哦体移走,把房间打扫干净。”叶开说:“还有早上马空一哦群一哦质问你时,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后来一哦逼一哦你出去要动手时,公孙断也没出来。”
叶开注视着傅红雪,接着又说:“这种种的反常行为,你可了解到什么”
“我在听。”傅红雪说。
“今日的万马堂绝不是那么单纯的只为了要杀我们。”叶开说:“万马堂重现江湖,一定是有着一个更大的一哦陰一哦谋。”
“一哦陰一哦谋”傅红雪说:“什么样的一哦陰一哦谋”
叶开又喝了口酒后,才说:“要万马堂重现江湖,需要多少的财力不要说要这么大这么多的房子在一一哦夜之间恢复旧观,就拿马空一哦群一哦他们这些人来讲,他们真的是死后复一哦活吗”
叶开自己笑了笑,又说:“别说你了,我都不相信,可是你我一定都看得出来,这些人绝不是别人乔装易容的,他们的的确确都是当年的那些人。”
他又说:“早上我到萧别离那儿,他的看法是,这些人死而复一哦活是受了每七十六年一现的彗星所影响。”
“彗星影响”
“他说在我们居住的这个空间里,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存在,而这种神秘的力量又受了每七十六年一现的彗星影响。”叶开笑着说:“然后这种神秘的力量一哦操一哦作了这些死而复一哦活的人。”
叶开注视着他:“你相信吗”
傅红雪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萧别离的话和他倒满相似的。”
“他”叶开说:“他是谁”
“燕南飞。”
“燕南飞”叶开一怔:“就是那个公子羽的接棒人燕南飞”
“是。”
“他不是死了吗”叶开说:“五年前他已死在你刀下了。”
“万马堂那么多人都能同时复一哦活了,何况只有一个燕南飞。”傅红雪淡淡他说。
“说的也是。”叶开自嘲地笑一笑:“你在什么时候碰见他他说了些什么”
傅红雪将昨夜回房后,听见歌声,追了出去,到了小山丘遇见的那些怪异现象,然后燕南飞出现,讲了那些诡秘的事,最后还是难逃一死的过程,慢慢他说了出来。
六
落日西沉,大地间呈现出一片灰蒙蒙,远处已有了点点灯火在闪烁。
苍穹的北方那颗最亮的星星也已在眨眼了。
傅红雪房里的油灯还未点燃,他们两个人浸在暮一哦色一哦里。
听完了傅红雪的叙述,叶开陷入沉思中,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瞳孔的深处,慢慢地凝结出一一哦团一哦光芒。
傅红雪说完话以后,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开,他在等着叶开思索后的结论。
不知过了多久,当叶开瞳孔中的那一一哦团一哦光芒消失后,他才缓缓举起酒壶,灌了一口,才说:“由小山丘迸射一哦出的光束,凝结成一个燕南飞,这种事若非亲眼看见,谁也不相信。”
“我亲眼看见都不敢相信了,何况是听的。”傅红雪说。
“在我们居住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存在,这种说法和萧别离的冥冥之中有一种神秘力量存在的说法,倒满相似的。”叶开笑笑。
“据燕南飞说,要进入‘第四世界’的人,必须先死了,才能进入。”
傅红雪说:“这意思就是说,在‘第四世界’的人都是死而复一哦活的人。”
“就像马空一哦群一哦他们”叶开又喝了口酒:“看来我们只有接受这个事实了。”
“什么事实”
“冥冥之中是有一种神秘力量存在,和我们居住的空间里有‘第四世界’存在。”叶开笑着说:“否则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解释我们现在所遇到的一切”
看来这大概是目前唯一最好的结论了。
叶开看看窗外的天一哦色一哦,天已黑了,是吃晚饭的时候,也是白依伶要和大家见面的时刻。
“晚上这顿饭,不知马空一哦群一哦又有什么新的花样”叶开站了起来:“照下午的情形看来,白依伶挑选的人,八成是你。”
叶开不等傅红雪开口,马上又说:“不过你先别高兴,说不定会爆出冷门。”
说完后,叶开赶紧地笑着溜出,他相信傅红雪现在的脸一哦色一哦一定很难看。
他什么玩笑都可以开,就唯独不能说到男女之间的事。
看着叶开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傅红雪轻轻地叹口气,轻轻地自语:“你错了,我如果再经不起这种玩笑,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你也错了。”叶开的脸忽然又出现在门口,他笑着说:“你难道不觉得小山丘是所有秘密的关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