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边城之夜(2/2)
西边的一排马房,养着的是千中选一、万金难求的良种马。
鲜血还在不停的从马房中一哦流一哦出来,血腥气浓得令人作呕。
马空一哦群一哦没有呕。
他木立在血泊中,他也已失魂落魄。
公孙断环抱着马房前的一株孤树,抱得很紧,但全身还是不停的发一哦抖。
树也随着他抖,抖得满树秋叶一片片落下来,落在血泊中。
血浓得足以令一树落叶浮起。
叶开来的时候,用不着再问,已看出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只要有人心的人,都绝不忍来看。
世上几乎没有一种动物比马的线条更美,比马更有生命力。
那匀称的骨架,生动的活力,本身就已是完美的象征。
又有谁能忍心一刀砍下它的头颅来
那简直已比杀人更残忍!
叶开叹息了一声,转回身一哦子,正看到慕容明珠又开始在远处不停的呕吐。
飞天蜘蛛也是面如死灰,满头冷汗。
傅红雪远远地站在黑夜里,黑夜笼罩着他的脸,但他手里的刀鞘却仍在月下闪闪的发着光。
公孙断看到了这一哦柄一哦刀,突然冲过来,大喝道:“拔你的刀出来。”
傅红雪淡淡道:“现在不是拔刀的时候。”
公孙断厉声道:“现在正是拔刀的时候,我要看看你刀上是不是有血”
傅红雪道:“这一哦柄一哦刀也不是给人看的。”
公孙断道:“要怎么你才肯拔刀”
傅红雪道:“我拔刀只有一种理由。”
公孙断道:“什么理由杀人”
傅红雪道:“那还得看杀的是什么人,我一向只杀三种人。”
公孙断道:“哪三种”
傅红雪道:“仇人,小人……”
公孙断道:“还有一种是什么人”
傅红雪冷冷的看着他,冷冷道:“就是你这种定要一哦逼一哦我拔刀的人。”
公孙断仰天而笑,狂笑道:“好,说得好,我就是要等着听你说这句话……”
他的手已按上弯刀的银一哦柄一哦。笑声未绝,手掌已握紧!
傅红雪的眸子更亮,似也久已在等着这一刹那。
拔刀的一刹那!
但就在这刹那间,夜一哦色一哦深沉的大草原上,突又传来一阵凄凉的歌声:
“天皇皇,地皇皇,
地出一哦血,月无光。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万马悲嘶人断肠。”
歌声缥缈,仿佛很遥远,但每个字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公孙断脸一哦色一哦又已变了,忽然振臂而起,大喝道:“追!”
他身形一掠,黑暗中已有数十根火把长龙般燃起,四面八方的卷了出来。
云在天双臂一振,“八步赶蝉追云式”,人如轻烟,三五个起落,已远在二十丈外。
叶开叹了口气,喃喃道:“果然不愧是云飞鹤,果然是好轻功。”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傅红雪说话,但等他转过头来时,一直站在那边的傅红雪,竟已赫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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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泊已渐渐凝结,不再流动。
火光也渐渐去远了。
叶开一个人站在马房前──天地间就似已剩下他一个人。
马空一哦群一哦、花满天、傅红雪、慕容明珠……这些人好像忽然间就已消失在黑暗里。
叶开沉思着,嘴角又渐渐露出一丝微笑,喃喃道:“有趣有趣,这些人中好像没有一个不有趣的……”
(六)
草原上火把闪动,天上的星却已疏落。
叶开在黑暗中倘佯着,东逛逛,西走走,漫无目的,看样子这草原上绝没有一个比他更悠闲的人。
天灯已又亮起。
他背负起双手,往天灯下慢馒地逛过去。
突然间,马蹄急响,辔铃轻振,一匹马飞云般自黑暗中冲出来。
马上人明眸如秋水,瞟了他一眼,突然一声轻喝,怒马已人立而起,硬生生停在他身旁。
好俊的马,好俊的骑术。
叶开微笑着,道:“姑一哦奶一哦奶一哦居然还没有摔死,难得难得。”
马芳铃眼睛铜铃般瞪着他,冷笑道:“你这一哦陰一哦魂不散,怎么还没有走”
叶开笑道:“还未见着马大小姐的芳容,又怎舍得走”
马芳铃怒叱道:“好个油嘴滑舌的下流胚,看我打不死你。”
她长鞭又挥起,灵蛇般向叶开一哦抽一哦了过来。
叶开笑道:“下流胚都打不死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人忽然已上了马背,紧一哦贴在马芳铃身后。
马芳铃一个肘拳向后击出,怒道:“你想干什么”
她肘拳击出,手臂就已被捉住。
叶开轻轻道:“月黑风高,我已找不出回去的路,就烦大小姐载我一程如何”
马芳铃咬着牙,恨恨道:“你最好去死。”
她又一个肘拳击出,另一条手臂也被捉,竟连动都没法子动了。只觉得一阵阵男人的气息,吹在她脖子上,吹着她的发根。
她想缩起脖子,想用力往后撞,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全身竟偏偏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座下的胭脂奴,想必也是匹雌马,忽然也变得温柔起来,踩着细碎的脚步,慢慢地往前走。
草原上一片空阔,远处一点点火光闪动,就仿佛是海上的渔火。
秋风迎面吹过来,也似已变得很温柔,温柔得仿佛春风。
她忽然觉得很热,咬着嘴唇,恨恨道:“你……你究竟放不放开我的手”
叶开道:“不放。”
马芳铃道:“你这下流胚,你这无赖,你再不下去,我就要叫了。”
她本想痛骂他一顿的,但她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很温柔。
这又是为了什么
叶开笑道:“你不会叫的,何况,你就算叫,也没有人听得见。”
马芳铃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叶开道:“什么都不想。”
他的呼吸也仿佛春风般温柔,慢慢地接着道:“你看,月光这么淡,夜一哦色一哦这么凄凉,一个常在天涯流一哦浪一哦的人,忽然遇着了你这么样一个女孩子,他又还能再想什么”
马芳铃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想说话,又怕声音颤一哦抖。
叶开忽又道:“你的心在跳。”
马芳铃用力咬着嘴唇,道:“心不跳,岂非是个死人了”
叶开道:“但你的心却跳得特别快。”
马芳铃道:“我……”
叶开道:“其实你用不着说出来,我也明白你的心意。”
马芳铃道:“哦”
叶开道:“你若不喜欢我,刚才就不会勒马停下,现在也不会让这匹马慢慢地走。”
马芳铃道:“我……我应该怎么样”
叶开道:“你只要打一声呼哨,这匹马就会把我摔下去。”
马芳铃忽然一笑,道:“多谢你提醒了我。”
她一声呼哨,马果然轻嘶着,人立而起。
叶开果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她自己也摔了下去,恰巧跌在叶开怀里。
只听辔铃声响,这匹马已放开四蹄,跑走了。
叶开叹了口气,喃喃道:“只可惜我还忘记提醒你一样事,我若摔下来,你也会摔下来的。”
马芳铃咬着牙,恨恨道:“你真是下流胚,真是个大无赖……”
叶开道:“但却是个很可一哦爱一哦的无赖,是不是”
马芳铃道:“而且很不要脸。”
话未说完,她自己忽也“噗哧”一声笑了,脸却也烧得飞红。
如此空阔的大草原,如此凄凉的月一哦色一哦,如此寂寞的秋夜……
你却叫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能硬得起心肠来,推开一个她并不讨厌的男人。
一个又坏、又特别的男人。
马芳铃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这样的人,我真没看见过。”
叶开道:“我这样的男人本不多。”
马芳铃道:“你对别的女人,也像对我这样子的吗”
叶开笑道:“我若看见每个女人都像这样子,头早已被人打扁了。”
马芳铃又咬起嘴唇,道:“你以为我不会打扁你的头”
叶开道:“你不会的。”
马芳铃道:“你放开我的手,看我打不打扁你”
叶开的手已经放开了。
她拧转身,扬起手,一巴掌掴了下去。
她的手扬得很高,但落下去时却很轻。
叶开也没有闪避,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如明星。
风在吹,月光更远。
她慢慢地垂下头,道:“我……我叫马芳铃。”
叶开道:“我知道。”
马芳铃道:“你知道”
叶开道:“我已向你那萧大叔打听过你!”
马芳铃红着脸一笑,嫣然道:“我也打听过你,你叫叶开。”
叶开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打听过我。”
马芳铃的头垂得更低,忽然站起来,瞰望着西沉的月一哦色一哦,轻轻道:“我……我该回去了。”
叶开没有动,也没有再拉住她。
马芳铃转过身,想走,又停下,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叶开仰天躺了下去,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不走,我等你。”
马芳铃道:“等我”
叶开道:“无论我要耽多久,你那萧大叔都绝不会赶我走的。”
马芳铃回眸一笑,人已如燕子般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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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已由暗灰渐渐变为淡青。冷月已渐渐消失在曙一哦色一哦里。
叶开还是静静地躺着,仿佛正在等着旭日自东方升起。
他知道不会等得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