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的剑(1/2)
(一)
夕一哦陽一哦红如血。
血还未流一哦出。
阿吉的剑仍在手。
虽然这并不是一把真的剑,只不过是段从柴綑中漏出的枯枝,可是一到他手里就变了,变成种不可思议的杀人利器。
就在雷震天一串鞭的神功刚刚开始发动,全身都充满了劲力和信心时,阿吉的剑已刺出,点在刚刚响起的一处骨节上。
他的出手很轻,轻飘飘的点上去,这段枯枝就随着骨节的响声震动,从左手无名指上的第二个骨节一路跳跃过去,跳过左肘,肩井,脊椎……
一串鞭的神功一发,就正如蛰雷惊起,一发便不可收拾。
铁虎的人却似被这段枯枝黏住,连动都已不能动。
枯枝跳过他左肩时,他脸上已无血一哦色一哦,满头冷汗如雨。
等到他全身每一处骨节都响过,停在他右手小指最后一处骨节上的枯枝,就突然化成了粉末,散入了秋风里。
他的人却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脸上的冷汗忽又干透,连嘴角都已干裂,锐眼中也布满血丝,盯着阿吉看了很久,才问出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而嘶哑,一字字问道:“这是什么剑法”
阿吉道:“这就是专破一串鞭的剑法。”
铁虎道:“好,好……”
第二个“好”字说出口,这个就在一瞬间之前还像山岳般屹立不倒的铁汉,就突然开始软一哦瘫,崩溃……
他那金刚不坏般的身一哦子,在一刹那间就变得像是一滩泥。
枯枝化成的粉末,还在风中飞散,他的人却已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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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一哦陽一哦也淡了。
阿吉慢慢的摊开掌心,被他手掌握着的一段枯枝,立刻也化成灰末,散入风中。
——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不但将枯枝震成了粉末,也震麻了他的手。
可是他自己并没有用一点力。
力量全是由铁虎的骨节间发出的,他只不过因力借力,用铁虎第一个骨节间发出来的力量和震动,打碎他自己的第二个骨节。
现在他全身骨节都已被击碎——被他自己的力量击碎。
阿吉若是也出了力,这股力量很可能就会反激出来。穿过枯枝,穿过手臂,直打入他的心脏。
——高手相争,斗的不是力。
铁虎明白这道理,只可惜他低估了阿吉。
——你已变了,已不再是那天下无双的剑客,这一战你已必败无疑。
骄傲岂非也像是酒一样,不但能令人的判断错误,也能令人醉。
阿吉喝了酒,也给他喝了一壶——一壶“骄傲”。
阿吉没有醉,他却醉了。
——高手相争,斗的不仅是力与技,还得要斗智。
不管怎么样,胜总比败好,为了求胜,本就可以不择手段的。
风迎面吹过来,阿吉默默的在风中佇立良久,才发现哑巴夫妇正站在木屋外看着他。
哑巴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他的妻子却在冷笑:“现在我们总算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阿吉没有开口,因为他也正在问自己:“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哑巴的妻子道:“你本来不该喝酒的,却偏偏要喝,只因为你早就算准铁虎会来的,你也想杀了我们,却偏偏不动手,只因为你知道我们根本逃不了,否则你为什么要让铁虎杀了韩大一哦奶一哦奶一哦”
她说的话永远比锥子还尖锐:“你故意这么样做,只因为你要让铁虎认为你已变了,故意要让他瞧不起你,现在你既然已杀了他,为什么还不过来杀了我们夫妻两个人难道你不怕我们把你的秘密泄漏出去”
阿吉慢慢的走过去。
哑巴的妻子掏出一锭银子,用力摔在地上:“饭锅里不会长出银子来,我们也不想要你的银子,现在你既不欠我们的,我们也不欠你的。”
阿吉慢慢的伸出手。
可是他并没有去捡地上的银子,也没有杀他们,他只不过握住了哑巴的手。
哑巴也握住了他。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世上本就有很多事,很多情感都不是言语所能表达的。
男人们之间,也本就有很多事,不是女人所能了解的。
就算一个女人已经跟一个男人患难与一哦共一哦,厮守了多年,也还是未必能完全了解那个男人的思想和情感。
——男人又何尝能真正了解女人
阿吉终于道:“虽然你不会说话,可是你心里想说的话我都知道。”
哑巴点点头,目中已有热泪盈眶。
阿吉道:“我相信你绝不会泄漏我的秘密,我绝对信任你。”
他又用力握了握哑巴的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忍回头,因为他也知道这对平凡朴实的夫妇,只怕从此都不能再过他们以前那种虽艰苦却平静的日子了。
他又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总是要为别人带来这许多烦恼
——我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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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走远,哑巴目中的热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的妻子却在嘀咕:“他带给我们的只有麻烦,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哑巴心里在呐喊:
——因为他没有看不起我,因为他把我当做他的朋友,除了他之外,从来没有人真正把我当作朋友。
这一次他的妻子没有听见他心里的呐喊,因为她永远无法了解“友情”这两个字的份量,在一个男人心里占得有多重。
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二)
铁虎的一哦尸一哦体是用一块门板抬回来的,此刻就摆在花园中的六角亭里。
暮一哦色一哦已深,亭柱间的灯笼已燃起。
竹叶青背负着双手,静静的凝视着门板上的一哦尸一哦体,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对这件事,他竟似丝毫不觉惊异。
直等到大老板匆匆赶来,他脸上才有了些哀伤悲戚之一哦色一哦。
大老板却已经跳了起来。
一看见铁虎的一哦尸一哦体他就跳起来大吼:“又是那个阿吉下的毒手”
竹叶青垂下头,黯然道:“我想不到他这么快就能找到阿吉,更想不到他会死得这么惨。”
大老板看不出他身上的伤,所以竹叶青又解释:“他还没有死之前,全身的骨节就已全都被打碎了。”
“是被什么东西打碎的”
“我看不出。”
竹叶青沉吟着,又道:“我只看出阿吉用的绝不是刀剑,也不是铁器。”
大老板立刻问:“你凭哪点看出的”
竹叶青道:“铁虎衣服上并没有被铁器打过的痕迹,也没有被划破,只留着些木屑。”
大老板瞪起了眼,道:“难道那个阿吉用的只不过是根木棍”
竹叶青道:“很可能。”
大老板道:“你知不知道铁虎练的是什么功夫”
竹叶青道:“好像是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一类的外门功夫。”
大老板道:“你有没有看过他的真功夫”
竹叶青道:“没有。”
大老板道:“我看过,就因为他功夫实在太强,所以我连他的来历都没有十分追究,就将他收容下来。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昔年也曾在辽北横行过一时的‘云中金刚’崔老三。”
竹叶青道:“我也听大老板说过。”
大老板道:“虽然他曾经被雷震天一哦逼一哦得无路可走,可是我保证他的功夫绝不比那个姓雷的差太多,也绝不会比祁连山那个玉霸王差到哪里去。”
竹叶青不敢反驳。
没有人敢怀疑大老板的眼力,经过大老板法眼鉴定的事,当然绝不会错。
大老板道:“可是现在你居然说那个没有用的阿吉,只凭一根木棍就能将他的全身骨节打碎”
竹叶青不敢开口。
大老板用力握紧拳头,又问道:“他的一哦尸一哦身是在哪里找到的”
竹叶青道:“是在韩大一哦奶一哦奶一哦那里。”
大老板道:“那里又不是坟场,总有几个人看见他们交手的。”
竹叶青道:“他们交手的地方,是在厨房后面一个堆垃圾和木柴的小院子里。姑一哦娘一哦们都很少到那里去,所以当时在场的除了阿吉和铁虎外,最多只有三个人。”
大老板道:“哪三个”
竹叶青道:“韩大一哦奶一哦奶一哦,和一对烧饭的哑巴厨子夫妻。”
大老板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把他们的人带了回来”
竹叶青道:“没有。”
大老板怒道:“为什么”
竹叶青道:“因为他们已经被阿吉杀了灭口!”
大老板额上的青筋凸起,咬着牙道:“好,好,我养了你们这么多人,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你们竟连一个挑粪的小子都对付不了。”
他忽又跳起来大吼:“你们为什么还不都卷起铺盖来走路”
等他的火气稍平,竹叶青才压低声音,道:“因为我们还要等几个人。”
大老板道:“等谁”
竹叶青的声音更低:“等几个可以去对付阿吉的人。”
大老板眼睛里立刻发出了光,也压低声音,道:“你有把握”
竹叶青道:“有。”
大老板道:“先说一个人的名字给我听。”
竹叶青弯下腰,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
大老板的眼睛更亮了。
竹叶青又从衣袖中拿出个纸卷,道:“这就是他开给我的名单,他负责将人全都带来。”
大老板接过纸卷,立刻又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到”
竹叶青道:“最迟明天下午。”
大老板长长吐出口气,道:“好,替一哦我安排,明天下午见阿吉。”
竹叶青道:“是。”
大老板又拍了拍他的肩:“我就知道无论什么事你都会替一哦我安排好的。”
他脸上又露出微笑:“今天晚上,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明天也不妨迟些起来,那个女人……”
他没有说下去,竹叶青已弯身陪笑道:“我知道,我绝不会辜负大老板对我的好意!”
大老板大笑:“好,好极了!”
铁虎的一哦尸一哦身还在那里,可是他却连看都不再看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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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板刚走,铁手阿勇就冲了进来,跪在铁虎一哦尸一哦体前,放声恸哭。
竹叶青皱起眉,道:“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人死也不能复生,你哭什么”
阿勇道:“我哭的不是他,是我自己。”
他咬紧牙,握紧拳:“因为我总算看见了替大老板做事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竹叶青道:“大老板待人并不错。”
阿勇道:“可是现在铁虎死了,大老板至少也应该安排安排他的后事才对……”
竹叶青打断他的话,道:“大老板知道我会替他安排的。”
阿勇道:“你铁虎是为大老板死的还是为了你”
竹叶青立刻掩住他的嘴,可是肃立在六角亭一哦内一哦外的二十几条大汉,脸一哦色一哦都已变了。
谁都知道铁虎对大老板的忠心,谁都不愿有他这样的下场。
竹叶青却在轻轻叹息,道:“我不管铁虎是为谁死的,我只知道大老板若是现在叫我去死,我还是会立刻就去。”
(三)
夜一哦色一哦已临。
竹叶青穿过六角亭后的小径,从后墙的角门走出去,走入墙外的窄巷。
窄巷转角处,有扇小门。
他轻敲三声,又轻敲两声,门就开了,一哦陰一哦暗的小院中全无灯光。
一个驼背老人已掩起门,上了栓。
竹叶青沉声问:“人呢”
驼背老人不开口,只搬起墙角一个水缸,掀起一块石板。
水缸和石板都不轻,他搬起来时却好像并没有费什么力气。
石板下居然有微弱的灯光露出,照着几级石阶,竹叶青已背负着双手,慢慢的从石阶上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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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中潮一哦湿一哦而一哦陰一哦森,角落里缩着两个人,赫然竟是哑巴夫妻。
他们当然还没有死,阿吉并没有杀他们灭口,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只记得脑后忽然受到一下重击,醒来时人已在这里。
哑巴脸上带着怒意,因为一醒来他的妻子就开始嘀咕:“我就知道他给我们带来的只有麻烦和霉运,我就知道这次……”
她没有说下去,她已经看见一个人从石阶上走下来,脸上虽带着微笑,可是在这种微弱的灯光下看来,却带着种说不出的诡秘之意。
她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紧紧一哦握住她丈夫粗糙宽厚的手。
竹叶青微笑着,看着他们,柔声道:“你们不要害怕,我不是来害你们的,只不过想来问你们几句话!”
他随手取出一叠金叶子和两锭白银:“只要你们老实回答,这些金银就是你们的,已足够你们开间很像样的小饭馆了!”
哑巴闭着嘴,他的妻子眼睛里却已不禁露出贪婪之一哦色一哦。
她这一生中,还没有看见过这么多金子——
有几个女人不喜欢黄金
竹叶青笑容更温和。
他喜欢看别人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弱点,也已看出自己这方法用得绝对正确有效。
所以他立刻问:“他们在交手之前,有没有说过话”
“说过!”
“铁虎本来的名字,是不是叫雷震天‘风云雷虎’雷震天”
“好像是的!”哑巴的妻子道:“我好像听他自己在说,江湖中能击败雷震天的人并不多!”
竹叶青微笑。
这件事铁虎虽然骗过了大老板,却没有骗过他。
没有人能骗得过他。
于是他又问:“阿吉有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来”
“没有!”哑巴的妻子道:“可是铁虎好像已认出他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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