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连绵的雨（1/1）

那一人一鬼吵得脸红脖子粗，轻灵站在中间制止了他们幼稚的对话。

阿布奈重新将木偶放进衣服口袋里，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那是什么无价珍宝一样。

他说：“其实我前面对你说的故事，虽然很多是虚构的，但也有一部分是真实的。比如说，我最后是真的成了部族的第一任首领，而且是所有人推举出来的。这件事还得从我第一次展示自己的才能说起。”

那是阿布奈从阿苏亚家离家的第二年，在长老们的安排下，他又学习了很多东西，比之前表现得更快更聪明。长老们对他越加欣赏满意，在一致商量下，他们决定让阿布奈加入长老会。

维依族虽然从来没有首领，但并不代表没有权利中心。族中有一个长老会，是族里德高望重的人才能进去的一个组织。长老会总共有十二个人，每一个人的进入都必须得到全票通过。他们掌管着整个唯依族的物资、人力，拥有最高决策权。只要是这十二个长老一致通过决定的事情，族中的人只能按照命令去执行。

阿布奈说：“长老会的名额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永远维持在十二个人。他们推举我进长老会的时候，刚好有一个长老因病去世，他们就顺势把我弄了进去。我很高兴能有一个这样的机会让我拿到了第一步的话语权，因为这样，我就能离得到阿苏亚更近了一步。可是我的头脑同时也保持着清醒，我知道，我一个人的话语权对抗另外十一个人是没有用的，所以我必须拿到比他们更高的权利，让他们臣服于我。”

那是沙漠一次罕见的梅雨季节。维依族连续下了半个月暴雨，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雨水在湖里越积越多。渐渐漫上了湖岸，淹死了岸上不少农作物。一个把水视作珍宝的部族，开始不断向上天祈求停雨，可是这雨还是绵绵不断，就像天上破了一道大口子似的。

阿布奈回忆说，那个时候他亲眼看见，很多人的泥土房因为经受不住这样连绵的大雨而垮塌，长老们面对族人巨大的损失束手无策，只能来求他这个被族人培养出来的“神”，希望他能够想到解决办法。

面对那样的大雨，阿布奈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能有什么办法可是所有人都把压力放在他身上，他只能硬着头皮去上。

“那个时候我心里清楚得很，我是族人花了大力气大心思培养出来的人，要是在关键时刻起不了作用，他们就会像舍弃阿图鲁一家一样地舍弃我。所以我必须要做到他们想要我做到的事，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把自己关在长老会的阁楼上，利用自己所学的全部知识，不停地推算天象，设计对抗这次天灾的办法。最后我做了一个大胆的推算，然后咬牙赌了一把。”

维依族在观察天象和星宿推算方面的知识十分繁琐，但是准确度也比一般的方法要高上许多，有时候甚至比现代科技的精准度更加厉害。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他们的书籍是最多也是最全面的，有些古老的资料甚至可以追溯到人类文明起源。那个时候人类还没有发明文字，但是维依族的祖先利用他们高超的智慧，用一种独特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通过观测风向、云层、沙丘的流动，还有各种卜卦算法，阿布奈推测维依族最起码还要下一个星期的大雨，而在这一次汹涌的大雨之后，他们迎来的会是接连两个月的大旱。

“我紧急召集族人们集合，告诉他们我的推算，让他们趁还有一个星期下雨的时间，赶紧修筑蓄水池，把这些水尽最大的限度留下来。族人们都以为我疯了，雨下成这样，疏通都来不及，我居然还要他们把它存起来，开始都不肯配合。直到我说出如果我的推算错误，那么我愿意自刎谢罪这样的承诺，族人们才开始慢慢听从了我。连续三天三夜，全族上下冒着大雨，不眠不休地开始赶筑蓄水池。我们修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蓄水池，比我们的房子还要高，家家户户还在自己院子里修了个小的，连湖边都挖了池子囤水。这些存积下来的量我算过了，就算天干得再厉害，也足够支撑我们两个月。就这样，我做完了所有我能做的，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雨又接连下了几天，到了我说的七天期满的时候，雨出乎预料地还在下，族人们把怒火全部转向了我，开始质疑我的推算，连我自己都蒙了。”

按照最开始的约定，如果阿布奈的推算错误，那么他就要自刎谢罪。对于一个族人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人，他起不上作用，就是死了也没人会觉得可惜。

到了第八天，雨还在下，倒塌的房屋越来越多，财物损失也越来越大。长老会的人已经不足以应付人们的愤怒了。他们把阿布奈绑到祭坛，打算杀了他祭天。

“要说不害怕是假的，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有点慌了。毕竟从小到大。我是在全族的呵护和赞美中长大的，这还是第一次像一个犯人一样被押上了祭坛。每个人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平时看我的那种和蔼亲切，有的只是厌恶、怀疑。我至今还记得，那天大雨滂沱，打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把我架上祭坛，有一个还是我的邻居伯伯，他每次看到我，都会把家里的好吃的拿给我，一眨眼，就站到了我的对立面。长老们把我围成一个圈，要我兑现之前许下的承诺。他们不怪天不怪地，却把这场连绵不绝的大雨怪到了我身上。他们说是我欺骗了族人，老天爷为了惩罚我，才会不断地下雨。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阵仗，当时真的感觉自己要完了。”

“那后来呢”

几个人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围着阿布奈站了一圈，一时间竟然忘了他是个游魂，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

阿布奈回忆起那天的场景，突然有些激动，他黑洞般的眼睛里有一伤而过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