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单行线(三)(2/2)
雇佣兵的妻子见郭南生神色黯然,知道自己触及了郭南生的伤心事。她说:“对不起。”
郭南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到周围走走。”
郭南生走远,雇佣兵的妻子说:“这孩子看起来怪孤零的,他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雇佣兵大叔摇摇头说:“他没有提,我也没有问。”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伤心,如果不能分担别人的痛苦,那又何必去挖开别人的伤心事。
那不过是徒增别人的痛苦罢了。言语上的安慰,只能安抚自己的心,对别人其实没有太大用处。
雇佣兵的妻子说:“他很难过。”
雇佣兵大叔想了想,说:“他在微博上写了几句话,我觉得应该和那个有关。”他把“世界旅人”的微博翻出来给妻子看,“好像是他伤过什么人,所以才一个人在最危险的地方来来去去,像在惩罚自己一样。”
雇佣兵的妻子恍然明悟:“这样吗”
郭南生回来时,雇佣兵大叔夫妻俩都没说什么。
等吃完饭了,雇佣兵大叔带着郭南生喝酒。
郭南生喝醉后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默默地流泪。
第二天醒来时,郭南生觉得头痛欲裂,恨不得扎进雪地里冷一冷。他面色憔悴地走出来,勉强地露出笑脸,和雇佣兵大叔两人打招呼。
雇佣兵的妻子看着心酸,忍不住说:“孩子,你和他好好说过吗”
郭南生一愣。
他有些恍惚,觉得自己醉后大概说了什么。可是他到底说了什么他和言晖之间有什么是能和别人说的他和言晖之间——可以好好说吗
郭南生身形晃了晃。他说:“我不知道。”
雇佣兵大叔两人对视一眼,问:“什么叫你不知道”
郭南生说:“我害怕。”
雇佣兵大叔两人愣住了。
郭南生说:“我害怕去见他。”他捂住脸,“我是个混账,我带给他的只有伤害,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雇佣兵的妻子柔柔地说:“既然你伤害过人家,总不能一声不吭就跑了啊。不管他原不原谅你,你总该当面说一声对不起。”
郭南生眼底掠过一丝迷茫。
是啊,不管言晖原不原谅他,他总要和言晖说一声对不起啊。他真是够混账的,连一句对不起都不敢去说。
郭南生把脸捂得更严,哽咽着说:“我害怕他不原谅我,又害怕他原谅我。”
不管哪一样,都将让他永远地失去言晖——言晖不原谅他,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性;言晖原谅他,他们之间的一切就算是真正结束了。
雇佣兵大叔说:“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
郭南生一愣。
雇佣兵大叔说:“你敢到最危险的地方去,敢为最弱小的人发声,敢把自己的生死置诸度外——为什么不敢去见你最想见的人”
郭南生唇抖了抖,终究没有说出话来。言晖是他的命啊,言晖就是他的命——甚至比他的命更重要。要他亲自把言晖从自己的人生里挖出去,他宁愿把自己的命丢掉!
雇佣兵大叔从郭南生的眼神里明白了一切。
他忍不住张开手,将郭南生抱入怀中,给了郭南生一个长辈般的拥抱。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总容易把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一个坎,迈得过就迈得过,迈不过就是迈不过,没有人能把他跨过去。
郭南生呆呆愣愣地任由雇佣兵大叔抱着自己。
等回过神来,他抹掉了眼睛里的泪花。
郭南生说:“谢谢你们。”他低下头,“我去找他,我这就去找他。”
雇佣兵大叔夫妻俩说得对,“对不起”三个字他欠言晖的,他得亲口去说,不能一直耍赖下去。
郭南生飞到了s市。
结果却扑了个空。
郭南生向邻里打听,却听到一个令他惊慌的消息:言晖住院了。
邻居还在那里说:“他一个人住,腿脚又不方便,要不是朋友来访都没人知道他病倒了。听说是胃出了毛病……”
郭南生问出大概在哪个医院,打了车赶过去。
言晖过得不好,言晖离开他过得不好!
郭南生是一边哭一边拜托人查病房号的。
值班的人见他哭得伤心,也没为难,很快帮他查到了言晖的病房。
郭南生跑了上去。
推开病房门时,郭南生没有看里面有没有别人,也没有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他避开言晖手背的针头,用力地抱住了言晖:“言晖,你还要不要我言晖,你还愿不愿意要我”他问完了,又收紧手臂哭了出来,“言晖你还要不要我”
言晖呆住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见郭南生突然出现。
郭南生问他:你还要不要我
言晖脑袋一片空白。
他想不起这些年来的痛苦,想不起这些年来的愤懑,想不起这些年来的自卑与怨怼——想不起郭南生这些年的纸醉金迷,想不起郭南生这些年的凶恶面孔。他只听到耳边嗡嗡地响着郭南生的话:“你还要不要我”
郭南生从来都不哭的。
言晖的心脏像是被无数尖针狠狠地扎了进去。
他哑声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