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袖里乾坤(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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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恭声答道:“回娘娘,我家大人此时应该已经到了芦州。”
萧绰黛眉微蹙,恼道:“什么叫应该你家大人身在何处你都不晓得”
这位容颜娇美却威严自生的皇后似乎有些恼了,可是轻怨薄嗔的语气,反而……不那么令人紧张了。
小六忙弯了弯腰,答道:“娘娘,小六随大人返回开封不久,大人就下令由小六和铁牛护送夫人急返芦州,我们离开汴梁次日,就听说赵官家驾崩,等我们返回芦州不久,又得到消息,说皇弟登基,我家大人受先皇遗命,被朝廷封为横山节度使、检校太尉,以使相身份知芦州府事,我们兄弟两个很是欢喜,可我们在芦州还没等到大人,就收到大人送回的这口箱子,因我二人久居契丹,言语、地形比较熟悉,着令我二人亲自送来,我们离开时,我家大人刚到绛州,从时间上看,现在应是已经到了芦州了。”
萧绰诧异地挑了挑妩媚的双眉,说道:“把箱子呈来给朕。”
弯刀小六从身边提起一口箱子,双手呈递向前,萧绰身边一名女卫立即上前接过,然后要提到殿角几案上去打开检查一番,萧绰不耐烦地道:“无须提防,把它拿来给朕。”
女卫听命把箱子提到御案上轻轻放下,萧绰凝神看向那口半尺多厚,两尺见方的箱子,见上面的封条和火漆仍完好无损,显见不曾被人动过手脚,她举手抚摸着箱子,心头一只小鹿忽然砰砰地跳了起来。
箱里会有些什么按照当初两人的计议,当前要配合她消灭庆王,今后在三方鼎立的格局下还要与契丹有所合作,这口箱子里理所当然,应该有合攻银州擒取庆王的计划,除此之外呢他……他会不会赠我些私人之物否则何必做得这般严密,连他的两个义弟也要瞒着。
一时间,萧绰竟有些紧张、羞怯和期待起来,从叱咤风云的一国帝后,恢复了一个小女子的情态。
赵匡胤驾崩、赵光义继位、杨浩受封节度的消息她已经从自己的消息渠道获悉了,她可深深明白这两个官职意味着什么。杨浩年纪轻轻,短短两年间便位极人臣,而且开府建衙,顺理成章地成为一方诸侯,这种升迁速度真是闻所未闻,使得笼罩在这个男人身上的迷团越来越多,她越想看个清楚,越觉得他笼罩在迷雾之中,叫她看不清楚。
宋廷一直不遗余力地削弱节度使的势力,集权于朝廷,竟会放他一个有实权的节度使这件不合情理的事更令冰雪聪明的萧绰百思不得其解,联想到赵匡胤突然的暴毙,她甚至大胆地想象,会不会杨浩与赵光义有所勾结,赵匡胤之死是一桩天大的阴谋,所以杨浩才获得丰厚的回报,得任节度……
可是尽管汴梁发生的事情透着诡谲蹊跷的味道,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她也无法判断当时的真相,一面要念着宋国政局变化对她契丹的影响,一面又不可避免地想着那个叫她割舍不下的男人,这些日子在上京,无论意气风气处理朝政,还是低眉信手御园赏花,一丝情念中总是惦记着他,这时真的得到了他的消息,萧绰这样的女中豪杰竟也不由生起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来。
摸索良久,她才撕下封条,打开两个扣环,将那箱子轻轻地开启。
箱子打开,萧绰便眼前一亮,她什么都想过了,唯独没有想到箱中竟是一片泥,一片胶泥。箱底固定着一块木板,板上竟然是一副沙盘,那沙盘以胶泥塑成了山川、河流、城池的形状,惟妙惟肖,十分逼真。
萧绰最大的心腹之患就是庆王,这些日子没少琢磨银州形势,她只轻轻扫了一眼,便看出这沙盘塑的正是银州地形,萧绰柳腰轻折,专注地看着这副新颖别致的地图。
契丹人征战沙场,统兵大将有时也会聚沙石为图,演示双方兵力部署,与部将讨论兵事、研究对策,但是很少制作如此精细、详细的沙盘。这具沙盘在手,如同自空中俯视银州,将那里的山川形势尽展眼中。
萧绰见箱盖内层还沾着一封信,便取下来在灯下展开看了起来。信无收信人、书信人的名头,没头没尾,开宗明义地便讲解双方如何用兵,如何南北夹攻,谋取银州,整篇信看罢,又翻过来掉过去仔细打量,再也没有旁的东西了,萧绰脸色渐渐落寞下来。
她折起书信,抬眼望向弯刀小六,淡淡地问道:“就这些杨浩没有再交待你什么”
弯刀小六还未答话,铁牛已摇摇头,憨笑道:“娘娘,我们连大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打发到契丹来了,哪有可能还得到大人的什么吩咐,不瞒娘娘,这箱中是什么东西,我们兄弟俩都不知道,大人把它送来时,就已是封好了的。”
萧绰的眸光黯淡下来,冷淡地道:“朕知道了,你们回馆驿歇息,候朕的回信便是。”
小六和铁牛面面相觑,不知皇后娘娘何以忽然露出不悦之色,二人也不知杨浩信中都说了些什么,只得告退而出。
萧绰吁了口气,仰身往椅上一靠,挥了挥手,几名女卫便也躬身退了出去。殿中顿时静了下来,半晌,萧绰张开眼睛,看着眼前那副精致的沙盘,眸中渐渐流露出一抹幽怨:“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和我之间,就只有互相利用的关系吗”
从醉意朦胧中被他占有,再到含羞忍辱主动挑逗,直至最后被他粗暴的……
萧绰的脸颊有些发烫,一双明眸也潋滟起一抹诱人的迷离。不可否认,当她第一次与杨浩成就孽缘的时候,她是又羞又愤,恨不得把杨浩千刀万剐的,哪怕后来主动挑逗他,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件工具。
可是夜夜燕好,不可避免地从她的生理影响到了她的心理,让她渐渐对杨浩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只是她清醒地认识到,一旦利用价值消失,这个男人就必须从人世间消失,所以她冷静地控制着自己的理智,不让自己对这个男人真的动情,成为一个情欲和感情的俘虏。
然而尽管百般戒备,心防重重,这个男人最终还是走进了她的心里,当杨浩以一个她动动小指就可以取他性命的死囚身份掌握了主动,把她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摄政皇后摆布于股掌之上的时候,当他强悍地把她按倒在牢房里,像野蛮的契丹牧主粗暴地占有自己的女奴一般进入她身体的时候,由身到心,那个男人都在她身上牢牢地烙下了他的印记,一生一世挥之不去。
她是一个女人,在杨浩身上,她头一次体验到了做为一个女人最大的羞辱,却也体验到了一个女人最大的快乐;她是世上武力最强大的帝国女皇,可是却被自己的一个囚徒掐住了她的七寸,让她无从抵抗地体验到了任人摆布的弱者滋味,这个男人……还是她未出世的孩儿的亲生父亲,如此种种,让她如何相忘
每日里,她有数不清的奏章要看,要处理朝政、要发展民生、要绞尽脑汁地平衡各部落间的矛盾,要小心翼翼地应对女真、室韦等部族的试探和挑衅,可是不管她忙碌还是清闲,心底里总有一丝割舍不断的悸动,那是一个女人的温存与忧伤。
可他是怎么对她的呢他派人回来了,只是冷冷淡淡地告诉她,他已做好了准备,可以发兵攻打银州了。还很市侩地强调了一番,庆王交给她处理,银州一定要交到他的手中,除此,再也没有什么了。
罢了,我本不该心怀痴念的。自从爹爹把我扶上这皇后的宝座,我就注定只能在这条权力的道路上孤独地走下去,再也没有回头露,回头就是悬崖峭壁,足以让我和我的家族粉身碎骨的悬崖峭壁。走在这条路上,我就注定一生与谋略和权力为伍,做一个四大皆空的孤家寡人,何必如此执迷不悟,想他做什么!”
杨浩的一瓢冷水把她泼醒了,萧绰迷茫、忧伤的眼神重又恢复了锐利和精明,她折腰而起,俯身向前,冷静地看向那副山川地理图,脑海中回想着杨浩信中提及的一切,对照眼前这副极其详尽、标志着银州内外所有重要兵驿和山川、水流的沙盘,思索着出兵的事情。
银州千里迢迢,战场瞬息万变,庆王不可能按照他们的设计出招,所以杨浩这封信也并没有详细的作战计划,他只是提出了针对银州城的地形,双方联合出兵、应对种种变化的可能做出的提议,以及战利品的分配,至于具体的如何配合作战,还要看双方主将到了战场上的默契程度。
对银州,不管是杨浩还是萧绰都势必一战、而且是势在必得的一战。杨浩急于夺取银州,不止是为了树立芦州兵威,也是为了让他这个横山节度名符其实,彻底掌握横山山脉这处西域与中原之间的战略要地的需要。同样的,除掉庆王这个招摇在外的叛逆,也是萧绰稳定契丹政权的迫切需要,两个人各取所需,正是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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