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 5(1/2)
唐第一次遭遇挫折。他单独见儿子,大发雷霆,咒骂大块头桑尼时他用的是西西里方言,这种语言最适合用来表达怒气。末了,他问:“谁给你权力做这种事?你有什么理由要干这种事?”
桑尼站在那儿,气汹汹地拒绝回答。唐轻蔑地说:“而且还这么愚蠢。忙活一晚上能挣几个钱?一天五十块?二十块?拿小命冒险,就为了二十块?”
桑尼像是没听见最后这几句话,挑衅道:“我看见你杀了法努奇。”
唐说:“啊……”倒在椅子上,他等着。
桑尼说:“法努奇离开公寓楼,妈妈说我可以回屋了。我看见你爬上屋顶,于是跟踪你。你做的事情我看得一清二楚。我待在屋顶上,看见你丢掉皮夹和枪。”
唐叹息道:“唉,看来我没法教你怎么做人了。你难道不想好好上学,不想当个律师?律师拎着手提箱能偷的钱,一千个强盗戴着面具拿着枪也比不上。”
桑尼咧嘴一笑,顽皮地说:“我想加入家族生意。”他见到唐仍旧面无表情,没有被这个笑话逗乐。他又连忙补充道,“我可以学着卖橄榄油。”
唐还是没有回答。最后,他耸耸肩,“一个人只有一种命运。”他说。他没说目睹法努奇被杀已经决定了儿子的命运,只是转过身,轻声说:“明天上午九点过来。占科会教你的。”
占科·阿班丹多拥有顾问必不可少的敏锐洞察力,明白唐的真正意图,交给桑尼的任务主要是贴身保护父亲,在这个位置上,他同样能学习担任唐的微妙诀窍。这个安排也引出了唐本人的职业本能,经常长篇大论教导大儿子如何继承事业。
除了他时常重复的“一个人只有一种命运”理论,唐还喜欢责备桑尼动不动就发脾气的毛病。唐认为威胁是最愚蠢的自我暴露,不假思索就释放怒火是最危险的任性表现。没有谁听唐发出过赤裸裸的威胁,没有谁见过他陷入无法控制的狂怒。那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他就这么尽量向桑尼传授自己的准则。他说除了朋友低估你的优点,世上最大的天然优势就是敌人高估你的缺陷。
克莱门扎首领手把手教桑尼射击和使用绳索。桑尼对意大利绳子不感兴趣,他太美国化了。他更喜欢简单直接、保持距离的盎格鲁-撒克逊枪械,这让克莱门扎很伤心。不过桑尼很快就成了很受父亲欢迎的好搭档,为他开车,帮他处理各种小事。随后的两年里,他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家的儿子,正在进入父亲的生意圈,不怎么聪明,也不怎么急切,满足于一份清闲的工作。
与此同时,他童年的玩伴、义兄汤姆·黑根却要上大学了。弗雷迪还在念高中,最小的迈克尔在读初中,小妹康妮才四岁,还在满地乱跑。全家人早就搬进布朗克斯的公寓住宅。唐·柯里昂在考虑去长岛买房子,但想把这件事和他正在盘算的另外几个计划结合起来。
维托·柯里昂很有远见。黑帮斗争让美国的所有大城市陷入混乱。几十起游击战同时打响,野心勃勃的暴徒尝试建立自己的小帝国,柯里昂这种角色尽量保卫疆界和生计的安全。唐·柯里昂看到报纸和政府部门在利用这些杀戮制定越来越严厉的法规,采取越来越残酷的警方手段。他预见到大众的义愤会挂起民主程序,给他和他的手下引来致命打击。他自己的帝国就内部而言很稳固。他决定给交战各方带去和平,从纽约开始到全国。
他知道这个任务很危险。他把第一年花在会见纽约各大帮派的首领上,奠定基础,试探口风,提议划分势力范围,由一个组织松散的联合委员会批准,各方共同遵守。可是帮派和利益冲突太多。大家不可能达成协议。和历史上所有伟大的统治者和立法者一样,唐·柯里昂看明白了,除非把王国的数量缩减到可控范围之内,否则就不可能缔造秩序与和平。
纽约有五六个强大的“家族”无法清除。但剩下的那些,例如控制社区的“黑手”恐怖分子、无组织的高利贷放债人、使用暴力手段的簿记(缺乏执法部门的保护,也就是说,还没有买通他们),都必须消失。于是,他对这些人发动了一场实质意义上的殖民战争,投入柯里昂组织的全部资源对付他们。
缔造纽约地区的和平花了他三年时间,得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奖赏,不过奖赏刚露面的时候,却披着厄运的外衣。一群被唐判了死刑的爱尔兰疯狗歹徒借着绿宝石岛10的冲劲,险些侥幸获胜。一名爱尔兰枪手凭借偶然的机会和自杀式的血勇,突破了唐的警戒圈,冲着唐的胸口放了一枪。刺客立刻被子弹打成了筛子,但损害已经造成。
10、爱尔兰的别称。
不过,这却给了桑蒂诺·柯里昂一个机会。父亲暂时退出行动,桑尼以首领的头衔组织起一支队伍,那是他自己的小王国,他就像年轻时初出茅庐的拿破仑,显露出了城市战方面的天赋。他还表现出冷酷无情的作风,这是唐·柯里昂缺少的特质。
从1935年到1937年,桑尼·柯里昂在地下世界获得了有史以来最狡诈最无情的刽子手的名声。可是,单就恐怖而言,他在卢卡·布拉齐这位可怕人物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布拉齐追杀其他的爱尔兰枪手,单枪匹马将他们扫除干净。六个强大家族中有一个试图干涉,充当独立匪徒的保护人,刺杀家族领袖以杀一儆百的也是布拉齐。不久,唐养好了伤,与这个家族讲和。
1937年,除了一些小摩擦小误会(当然,有时候结果也很致命),纽约市平静而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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