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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巴学园的同学们和宫崎同学很快就熟悉起来了。宫崎同学也每天把各式各样的书带到学校来,在午休时读给大家听。
所以,看上去宫崎同学简直就成了大家的家庭英语教师了。不过,也是投桃报李,宫崎同学的日本话也眼看着越说越好了,而且对日本国内的风俗习惯也很熟悉了,诸如往壁龛那儿坐的事也没有了。
豆豆和同学们也知道了许许多多关于美国风俗的情况。
在此刻的巴学园,日本和美国已经亲密起来了。
然而,在巴学园外面,美国已经成为敌对国家,英语成了敌国语言,已经从所有学校的课目上取消了。
政府发表的公告说:“美国人是魔鬼!”
与此同时,巴学园的孩子们却在齐声朗读:“美丽是‘毕奥蒂夫尔’!”
从巴学园上空吹过的风暖融融的,孩子们的心灵是美好的。“演戏了!演戏了!要进行汇报演出了!”
自巴学园创办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演戏呢!因为尽管过去一直坚持吃午饭时每天出来一个人站在大家面前讲故事,可是在有客人的情况下,又要求在礼堂的那个小舞台上演戏,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那舞台本是放大钢琴的,平时上旋律课时校长就坐在舞台上给大家弹琴。……总之,哪个孩子也没有看过戏。就连豆豆也是如此,除了看过一次芭蕾舞剧《天鹅湖》之外,其它戏一次也没有看过。虽说大家都没有看过戏,但还是按不同年级商量了要演出的节目。并且,尽管内容基本上与巴学园挂不上钩,但因是教科书里出现的,豆豆这个班还是决定要演《劝进帐》这个节目。
接下来又决定请丸山老师担任指导。剧中人物弁庆由身材高大的税所爱子同学扮演,富木坚这个角色决定由一看就知道办事认真、嗓门特大的天寺同学担任。又经过大家共同商量,确定义经由豆豆来扮演。其余的同学都扮演在山中修行的僧人,也叫“山伏”。
在开始排练之前,大家首先要记住台词。但是豆豆和那些扮演“山伏”的同学没有台词,所以他们很轻松。这是为什么了?因为“山伏”在整个演出过程中只要默默地站在台上就行了。为了顺利通过富木坚所把守的“安宅关口”,弁庆有个动作要打主人义经,“这样一来,义经这个角色也就和山伏差不多了”,因此扮演义经的豆豆只要蹲着不动就可以了。扮演弁庆的税所爱子同学可就费力气了,除了和富木坚要进行各种各样的唇枪舌战的交锋之外,还有更难的表演,比如富木坚拿出一个空白的卷轴,对他说:“请您念一念吧!”
这时就得即兴编词,尽最大努力去念,以便打动敌手富木坚的心。
税所编的词是:“当初,为兴修东大寺……”
因此,每天都得练习这套台词。
扮演富木坚的天寺同学台词也不少,因为富木坚得把弁庆驳倒,所以天寺同学为背台词也忙得不亦乐乎。
排练终于开始了,富木坚和弁庆面对面地站在那里,弁庆身后则跟着好几排“山伏”。而豆豆便站在这些“山伏”的最前面。然而豆豆并不了解这出戏的具体情节。当排练到弁庆把扮演义经的豆豆推倒并用棒子打她时,豆豆突然进行了抵抗,对扮演弁庆的税所爱子同学又是抓又是踢结果,税所爱子同学被打哭了,而“山伏”们却哄堂大笑起来。
其实,这出戏的故事是这样的:不管弁庆对义经怎么敲怎么打,义经都只能乖乖的忍着,因此使富木坚理解到弁庆心里的苦衷,最后让弁庆通过了“安宅关口”。所以义经一进行抵抗,这场戏就吹了。丸山老师把这些情况都向豆豆做了讲解。然而豆豆却坚持说:“税所同学要动手打的话,我也要打!”
结果这个戏就排不下去了。
后来又把那个场面排练了好几次,每次豆豆都是蹲在那里进行抵抗。最后丸山老师只好对豆豆说:“很抱歉,义经这个角色还是请泰明同学来扮演吧!”
这对豆豆来说也算求之不得的,因为自己就是不愿被人又推又打的。接下来丸山老师又说:“那么,豆豆就演山伏吧!”
于是豆豆就被安排到了“山伏”们的最后面。大家心想:“这回总算能顺利排练下去了!”
结果,大家还是估计错了。因为山伏们上山下山都要用一根长棍子,当把这根棍子交给豆豆时,就又出事了。豆豆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一会儿用那根棍子捅捅身旁“山伏”的脚,一会儿又探到前面“山伏”的肢窝下挠挠痒。接下来又模仿乐队指挥,用那根棍子打起拍子来了,弄得周围的人都很担心;而最严重的是,富木坚和弁庆的这场戏叫她给破坏掉了。
由于这些原因,最后把豆豆从“山伏”的角色里也撤下来了。
而扮演义经的泰明同学却紧咬牙关让弁庆又踢又打,旁观的人肯定都从心里同情他。
《劝进帐》的排练,在没有豆豆的情况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豆豆孤零零地来到校园里,并且脱掉鞋,光脚跳起了豆豆式的芭蕾舞。自己想怎么跳就怎么跳,这倒使她感觉非常痛快。豆豆一会儿装成白天鹅,一会儿又变作风,一会儿扮演成怪人,一会儿又立在那儿当一棵树。在这一个人也没有的校园里,豆豆自己越跳越起劲。
尽管如此,豆豆心里仍有一丝遗憾:“本来我还是想演义经的哪!”
不过,一旦真让她再演义经的话,她肯定还会对扮演弁庆的税所爱子同学又抓又打的。
结果就是这样,在巴学园历史上唯一的一次“学习成绩汇报演出会”上,豆豆终于十分遗憾地没能参加表演。
春假结束了,第一天上学的那天早上,孩子们都集合在校园里,小林校长和往常一样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一动不动地站在大家面前。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把两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两眼瞧着大家。校长好象哭过似的。他以缓慢的语调向同学们说道:“泰明同学死了。今天,我们大家去参加他的葬礼。泰明同学是大家的朋友哇!太可惜啦!老师也和大家一样,心里感到非常悲哀……”
说到这里,校长的眼圈红了,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同学们都茫然若失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出声。大家的胸中肯定都涌起了各自对泰明同学的怀念之情。巴学园的校园里,从来没有笼罩过这样悲哀寂静的气氛。
豆豆心里在想:“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春假之前泰明同学还问自己:‘你看么?’把《汤姆叔叔的小屋》那本书借给了自己,可我还没全部看完呢,他就不在了!”
豆豆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泰明同学的往事。她想起春假之前临分别时,泰明递给自己书时那弯曲着的手指。在第一次见面那天,豆豆问他:“你为什么这样走路呢?”他亲切而平静地回答说:“我得过小儿麻痹症。”他这声音和微笑的面容,豆豆都还记得很清楚。还有夏天那次他们俩人秘密的冒险行动,也仍然历历在目。虽然他棉铃和身体都比豆豆大,但他却对豆豆充满信任,把一切都交给了豆豆。当时泰明同学的体重此刻也成了令人怀念的记忆了。“电视机这种东西美国就有。”教给豆豆这件事的,也是泰明同学呀!
豆豆很喜欢泰明同学。无论下课时,吃午饭时,还是放学回家到车站的路上,豆豆总是和他在一起。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怀念的。然而。豆豆知道,泰明同学再也不会到学校来了,因为死就是这个意思,那几只可爱的小鸡死了以后,不是再叫也不会动了吗?
泰明同学的葬礼在一个网球场附近的教堂里举行,这所教堂和泰明同学在田园调布的家的方向正好相反。同学们默默地排成一行,从自由冈朝教堂走去。往常走路时总爱东张西望的豆豆,今天也一直低着头。而且,她发觉这会儿和赶刚听到校长讲话时的心情有些不一样。刚才的心情还是“不敢相信”和“感到留恋”,而现在胸中却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愿望,即哪怕一次也好,想再见上泰明同学一面。见了面,还有许多话要说。
教堂里摆着许多白色的百合花。泰明的母亲、他那位长得很漂亮的姐姐,以及家里的其他人,都身穿黑色的西服站在门口外边。当她们看到豆豆和巴学园全校同学时,一下子哭得比刚才更厉害了,都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白手绢。豆豆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举行葬礼,知道了葬礼上的气氛是非常沉痛的。根本没有一个人吭声。风琴静静地奏着赞美歌。教堂里尽管阳光明媚,看上去却每个角落都找不出一丝欢乐的气氛。一个臂戴黑纱的男人把一束束白花交给巴学园的每位师生,同时告诉大家手持白花排成一行进入教堂,然后请把花轻轻地放入泰明同学长眠的棺材里。
泰明同学仰卧在棺材里,在百花簇拥之中闭着双眼。尽管他已经永远不会睁开眼睛了,但看上去却还象平常那么善良、聪明。豆豆跪下双膝把花放到泰明同学的手边。然后轻轻地摸了摸泰明同学的手。这是一只不知被豆豆拉过多少次的令人怀恋的手。与豆豆那又脏又小的手相比,泰明同学的手显得雪白,长长的手指就好象是大人的手似的。
“再见吧!”豆豆轻轻地对泰明同学说道,“等长大以后,我们也许还会在什么地方见面的。到那时你的小儿麻痹症若是能治好,那就好啦!”
说完豆豆站起身来,再次看着泰明同学。哎呀!对啦!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给忘啦!
“《汤姆叔叔的小屋》没法还给你了!那么,在下次见面以前,我来代你保存吧!”
然后豆豆才迈步离去。就在这时,仿佛觉得身后传来了泰明同学的声音:“豆豆,快活的事太多了,我不会忘记你的。”
“是啊!”豆豆走到教堂门前转过身来又说道:“我也不会忘掉泰明同学的!”
明媚的春光,……这和电车教室里第一次与泰明同学相识时毫无二致的明媚的春光,此刻正把豆豆揽在自己的怀抱里。然而,与第一次相识那天不同的是,泪珠正顺着豆豆的面颊流淌下来。
由于泰明同学的长眠,巴学园全体师生一直处于悲哀之中。特别是豆豆这个班,足足花了好长时间才习惯了一个现实,即早晨到上课时间以后,泰明同学还没有出现在电车教室里,这种现象无论发生多少次,都不再是迟到,而是永远不会来了。一个班只有十名同学,这在正常情况下并不觉得怎样,但在这种时候,大家心里都觉得特别不舒服。因为眼前的现实是确凿无疑的:“泰明同学不在了!”
不过,总还有一件事帮了大忙,这就是大家的座位并没有固定。假如泰明同学的座位是固定的,而且又永远空着的话,那肯定将是一件令人无法忍受的事。幸好巴学园规定每天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座位,这在目前就更显出它的宝贵意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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