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02(2/2)
接着他说道:“那个案子是我一个人干的。谁都没有帮忙。跟须田武志什么的,没任何关系。”
从调查室里出来,高间向上原问过了有关芦原供述的内容。笔录如下:
那一天,我穿上了以前上班时的职员服,往皮包里放入用甘油制作的定时炸弹,潜入了东西电机。关于炸弹安放的地点,已经预先决定好是在三层的厕所里。时间定在上班铃响之后。因为我知道,那个时候是人最少的。我在厕所最里面隔间里放好皮包,然后贴上了写着“故障”的贴纸。
之后,趁着定时装置用的干冰慢慢融化,准备逃得越远越好。但是我在逃跑的途中,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恐怖心情袭来。自己安放的炸弹会造成大量的人员死亡,这个后果无论如何我都感到害怕。把罪行继续下去是不可能的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又回到了厕所里。幸好没什么人在,我进入隔间,就把炸弹的定时装置弄停了。具体地说,就是用一块破布取代干冰夹在那里。如果原样拿着皮包出去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果遭到怀疑,里面的东西让人看到就糟糕了。而且我觉得被安放炸弹造成的恐惧,已经能够让安全调查部的那些人品味一番了。
我穿着职员服走出了东西电机总部,在车站前面将职员服扔进垃圾箱就回去了。
至于犯罪的动机,那就是对安全调查部的那些人,特别是西胁部长复仇。我是因为他们的疏忽才遭遇了事故,落得个一条腿残废的结局,他们竟然捏造说是我的失误。
事实上,当时我也是考虑过复仇的。棒球是我生存的唯一意义,因为这事我连棒球都不能打了,我就想干脆拉上他们一起去死。我想起了中学时的一个朋友,那个朋友正在本地的大学里当化工系的助教。有一次我去大学见他时,他曾让我参观了一下实验用的火药库。那天我半夜进入了那所大学,打破玻璃,潜入了朋友的研究室里。说得简单,但因为有一条腿残疾,其实费了很大功夫。火药库的钥匙放在一个带密码锁的柜子里,而锁的密码写在柜子背面,所以我很轻易就偷出了钥匙。我从火药库里偷出适当数量的甘油和电气雷管,放回钥匙,紧接着就把室内弄得乱七八糟,好让现场看起来像是校园大盗干的。
但结果我并没有使用那些甘油。因为冷静地思考了一下之后,我觉得为那些家伙去死是愚不可及的。于是那些甘油就被藏在了箱子的最里面。
从那之后,痛苦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为找工作也花费了不少精力。然而去年的秋天,我找到了新的人生价值。一个主要由昭和町的孩子们组成的少年棒球队让我当了技术指导。我觉得这是把我与棒球联系在一起的最后机会,于是拼命工作了下去。
对我来说,那些是我久违了的充实日子。只要把白球握在手里,一股热气就从我胸中涌起来,有种想叫喊的冲动。而且孩子们也和我亲近了起来。
然而这边也好景不长,孩子的家长要追究我。听说他们的理由是,绝不能将孩子交给一个没有固定工作的人。可悲的是,最讨厌我的家长也是在家长之中充当领导角色的人,于是持赞同意见的家长增多了。领队八木虽然替我辩护了,但我还是不得不辞职。
我想出爆炸的计划正是那之后不久。充当领导角色让我辞职的人,正是那个东西电机安全调查部的西胁部长。
“是这么回事啊。”高间一口气喝光早已冷了的茶水,“我也想过是出于复仇的心态,但一直怀疑他为什么到现在才实施。这么一来我就明白了,那些家长之中的领导角色……因缘啊。”
“就是因缘,”上原说道,“想来他还真是可怜。”
“这份供述里没有矛盾的地方吗?”
“没有决定性的矛盾。炸弹到手的方式等,都和我们调查的一样。只是,有几个略微可疑的地方。”
“怎么说?”
“首先是干冰。根据这份供述,芦原说炸弹里一开始安放的是干冰。那么干冰是从哪里买来的?这并不明了。他本人说,是在车站前商店街的点心店里买冰激凌的时候顺带得到的。但点心店的店员却说,在这样早的时间来买冰激凌的顾客是没有的。”
“这真是有意思。”高间说道。
“接下来是芦原自己走到三层厕所的疑问。如果真是这样,他应该会注意到三层已经变成了资材部。他本人说是漏看了。而且说到底,他拖着一条腿是很惹眼的。”
高间低声说:“有从犯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大了啊。”
“很大,”上原的口气中带着自信,“问题是芦原为什么要隐瞒。也可以这样考虑,如果从犯是须田武志,而且又是芦原杀了武志,那他当然会因为怕事情败露而保持沉默。”
“这是可以充分考虑的……”
芦原确实很奇怪。他就是真凶,而武志为了给出暗示,写下了“魔球”这几个字,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考虑的。可是毕竟很难想象是武志自己写下了那些信息。而如果芦原是凶手,他就不应该会写下能暗示自己的东西。
“对了,中条社长被绑架的案子他是怎么说的?”
“有关这件事,他声称自己全然不知。他说或许是有人从报纸上得知了炸弹骚乱,想利用它来趁火打劫。”
“嗯。”
高间蹭着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确实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利用这种事件,趁便敲诈的事情是常有的。
“不过这是谎话。”上原说道,“送到中条社长手上的恐吓信一定是实施了犯罪的人写的。信上附了定时装置的略图,连没有被媒体报道的详细数字都分毫不差,但芦原一口咬定不知道。”
“芦原为什么装作不知?是有什么说谎的必要吗……”
“或者说他真的不知道,对吧?”
上原的话让高间皱紧了眉头。
“是有这种可能。芦原真的不知道。意图绑架中条社长的事情是从犯私自干的。”
“这么一来,武志就不是从犯了吧。中条社长说过,绑架犯是个肥胖的中年男子。先不管芦原是不是杀人犯,武志与炸弹事件没有关系,这样考虑不是更妥当吗?”
是这样吗?高间低下了头。芦原意图消除自己身边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炸弹案的从犯,另一个是须田武志。这种情况下,两个身影同属一人,这种考虑不才是正解吗?而中条社长看见的人却不是须田武志。
不明白啊。
高间用拳头叩了太阳穴两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