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文学 > 漫长的告别 > 第六章

第六章(1/2)

目录

从蒂华纳开车回来,觉得路太长,而且是全州少有的无聊路段。蒂华纳没什么,那边的人只要钱。小男孩儿羞答答地走到你的汽车边,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你说:“老爷,一毛钱,拜托。”接下来就会向你推销他的姐姐或妹妹。蒂华纳州不等于墨西哥。没有一个边境城市只是边境城市而已,正如没有一处水滨只是水滨。圣地亚哥?世界少有的美丽港口,除了海军和几艘渔船什么都没有。晚上却是仙境。巨浪柔得像唱圣歌的老太太。可是马洛必须回家数汤匙。

北行的道路像水手歌一般单调。穿过城镇,下山坡,顺着海滩走,再穿过城镇,下山坡,顺着海滩走。

我回到家已是两点钟,他们坐在深色轿车里等我,车上没有警察标识,没有红灯,只有两条天线——天线不只警车有。我爬阶梯爬到一半,他们下车对我大吼,两个人照例穿着平常的制服,动作照例懒散,仿佛全世界都压低了嗓门静静等着他们吩咐。

“你叫马洛?我们要跟你谈谈。”

他向我亮了一下。没看清是什么,若以为他是防疫人员也不为过。他是灰金发色的白人,看来很讨厌。另一位搭档个子高高的,俊美整洁,有一种考究的猥鄙相,像是受过教育的暴徒。他们的眼神充满守候、耐心和警觉、冷淡和不屑,警察才会有那种眼神。从警察学校毕业游行时就有了。

“我是格林警官,中央凶杀组的。这位是戴顿警探。”

我走上去,把门打开。你不会跟大都市的警察握手。那样太亲密了。

他们坐在客厅。我打开窗户。轻风徐来。说话的是格林。

“有个叫特里·伦诺克斯的人,你认识他吧,嗯?”

“我们偶尔会喝上一杯。他住在恩西诺,娶了有钱人。我没到过他住的地方。”

“偶尔?”格林说,“那是指多久一次?”

“那是含糊的说法。就是偶尔嘛。可能一星期一次,也可能两个月一次。”

“见过他妻子?”

“匆匆见过一次,在他们结婚以前。”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我由侧几上拿起一根烟斗,填上烟丝。格林身子向我这边倾。高个儿坐在后面,手拿圆珠笔和一本红边便条簿,等着记录。

“现在该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而你说‘由我们发问’了。”

“你只管回答。”

我点烟。烟草太湿。我花了一段时间才点燃,用掉三根火柴。

“我有时间,”格林说,“不过我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在附近等你。先生,赶快说。我们知道你是谁。你也知道我们不是闲着没事来培养食欲的。”

“我只是在思考,”我说,“我们以前常去维克托酒吧,不常到绿灯笼和野猫与熊,就是落日区尽头那家想装出英国客栈风味的——”

“别拖时间。”

“谁死了?”我问道。

戴顿警探开腔了,他的语气严厉、成熟,一副“别跟我耍花招”的派头。“马洛,只管回话。我们是在做例行调查。你不用知道太多。”

也许我又累又气吧。也许我有点儿愧疚。我甚至不认识这个人就可以讨厌他,只要隔着自助餐厅看他一眼,就恨不得踹他的大牙一脚。

“得了,小伙子。”我说,“把那一套留到少年署去用,连他们都会觉得可笑。”

格林咯咯笑了起来。戴顿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变化,但他好像突然老了一倍,猥鄙了两倍,鼻孔吐出的气轻轻作响。

格林说:“他已通过律师考试。你不能跟戴顿胡扯。”

我慢慢站起来,走到书架前,取下加州刑法的装订本,递给戴顿。

“麻烦你找出我必须回答这些问题的条款给我看好吗?”

他静止不动。他想狠狠打我,我们俩都知道,但他在等时机。可见他不敢确定自己如果行为不检格林会不会支持他。

他说:“每个公民都必须跟警察合作。多方合作,甚至以实际的行动配合,尤其要回答警察认为有必要问的、不含歧视的问题。”他说这话的口气严厉、机警又流畅。

“会有那样的结果,”我说,“大部分是靠直接或间接的威吓达到的。法律上没有这种义务存在。谁也不必告诉警察任何事情,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

“噢,闭嘴。”格林不耐烦地说,“你在找退路,你自己也不知道。坐下。伦诺克斯的妻子被杀了。在恩西诺他们家的一栋客宅里。伦诺克斯逃了,反正是找不到人。所以说我们正在找凶杀案的嫌犯。你满意了吧?”

我把书扔进一张椅子,回到格林那张茶几对面的沙发上。“为什么来找我?”我问,“我从来没走进那栋房子。我告诉过你了。”

格林轻拍着大腿,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他静静地对我咧着嘴笑。戴顿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眼神活像要吃掉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