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文学 > 巴黎圣母院 > 第七卷 八、临河窗子的妙用

第七卷 八、临河窗子的妙用(2/2)

目录

“上帝呀!”可怜的姑娘说,“我本来还以为这个名字由于别致而分外美丽哩!可是,既然您不喜欢,我愿意叫做戈通。”

“嗳!咱们别为这么点小事儿伤心嘛,我的美人儿!这是个我应该适应的名字,不过如此罢了。我一旦记熟了,也就顺口了。请听我说,亲爱的席米拉;我崇拜您到了狂热的程度。我实在爱您,到了神奇的程度。我知道有个小姑娘会因而大发雷霆的……”

姑娘醋性大发,打断他的话说:“是谁?”

孚比斯说:“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您爱我么?”

“噢!……”她说。

“好,这就尽够了。我是多么爱您,您今后看好啦!我发誓,要是我不使您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就让大鬼奈普图努斯(115)把我叉死。我们找个地方去安顿一个美丽的小家庭。我要吩咐我的弓手在你窗下以阅兵式行进。他们都是骑马的,把米尼昂队长的弓手气得发昏。还有尖枪手、短铳手、长铳手。我要带您去看侣里谷仓的巴黎那些怪东西。好看得紧!八万顶头盔,三万副白色的马具,短胄,长铠,六十七面各行业旗帜:大理寺,审计院,将帅财库,铸币助理司等等的旗帜;总之,真是魔鬼的全副銮驾!我还要带您去看行宫的狮子,都是凶猛的野兽。女人都喜爱的。”

(115)奈普图努斯,海王的拉丁文说法。海王并不手执钢叉,执钢叉的是他的儿子小海神。孚比斯自附风雅,却恰恰驴唇不对马嘴。

姑娘好一阵子一直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之中,听见他的嗓音,却没有去听他言词的意义。

“啊!你会多么幸福呀!”卫队长继续说,同时轻轻解开埃及姑娘的腰带。

“您这是干什么?”她急速说道。这种“欲行非礼”使她从神游中清醒过来。

孚比斯说:“没什么。我只是说,等你日后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把这种街头卖艺的轻佻打扮脱掉。”

“我日后跟你在一起,我的孚比斯!”姑娘温柔地说。

她又浸没于静默沉思之中。

见她这样温顺,卫队长胆子大起来,一把搂住她的腰,她也毫不抗拒。队长然后动手解去可怜孩子胸衣上的带子,弄出轻微的响声,把她的乳褡子使劲拉扯,致使教士喘着粗气,看见从纱罗掩盖下露出了吉卜赛姑娘的微褐色滚圆的美丽肩膀,就像天边薄霭中升起月亮。

姑娘听任孚比斯轻薄,似乎并未觉察。胆大妄为的队长眼睛里火花直冒。

突然,她转向他,以无限的爱恋说道:

“孚比斯,引我入你的宗教吧!”

“我的宗教!”队长哈哈大笑,说:“我,我引你入我的宗教!角和雷!您拿我的宗教干什么用?”

“是为了我们结婚呀,”她回答。

队长脸上的表情立刻是又惊讶,又轻蔑,又满不在乎,又充满淫邪的情欲。他说:

“呸!还要结婚?”

吉卜赛姑娘的脸顿时煞白,忧伤地把脑袋低垂在胸前。

孚比斯温存地又说:“我心爱的美人,干吗这么大的傻劲?结婚,什么大不了的!不到教士开的店铺里去听他们嘴里喷出拉丁话,难道就不快活?”

说着甜言蜜语,他紧紧贴着埃及姑娘的身子,两只爱抚的手又放在老位置上,搂着姑娘的纤纤细腰,眼里欲火越来越炽热,一切都表明孚比斯先生显然快要到达这样一个关键时刻,就是,朱庇特大神自己也要做出许多傻事,使得好心的荷马只好呼来云朵帮忙替他遮丑。

这过程,堂克洛德看得一清二楚。房门是用已经烂了的桶板做的,板与板之间裂开大缝,他那鹰隼似的目光正好透过。这个深色皮肤、宽阔肩膀的神父,此前不得不过着严峻的修道院禁欲生活,现在眼见着这男欢女爱、销魂之夜的场面,不由得浑身哆嗦,血液沸腾。那美丽的少女褰裳解怀,委身于欲火中烧的青年,看得他血管中流动着的仿佛是熔化的铅水。他内心中汹涌着异乎寻常的冲动。他心怀嫉妒,色情的眼光深深钻入那一颗又一颗被解下的别针的下面。此刻谁要是看见这不幸者的面孔贴在腐烂的门板缝上,会以为看见的是一头猛虎从铁笼子里面注视着豺狼吞噬羚羊。他的眸子闪闪发光,仿佛烛火透过那门缝。

忽然,孚比斯急速地一把抓下了埃及姑娘的乳褡子。可怜的孩子原来一直沉溺于幻想,脸色苍白,这下子仿佛一惊,清醒了过来。她猛地挣脱色胆包天的军官的怀抱,看了看自己裸露的胸脯和肩膀,含羞带愧,满脸通红,茫然,默然,交合起双臂遮住两乳。要不是她两颊火焰似的燃烧,看见她这样静默呆立,还会以为是一座处女娇羞的石像哩。她两眼始终低垂。

然而,队长那样一扯,露出了她颈脖上挂着的神秘护身符。“这是什么?”他说,抓住这个借口向刚刚吓跑了的美丽小动物贴了过去。

她急忙回答:“别动!这是我的保护神。她将保佑我找到亲人,如果我不辱没他们的话。啊!队长先生,请您放开我!我的母亲,可怜的妈妈,妈妈!你在哪里?救救我!我求求您,孚比斯先生!把乳褡子还给我!”

孚比斯向后一退,冷冷地说:

“呀,小姐!我看您并不爱我!”

“说我不爱他!”可怜的不幸的孩子喊道,与此同时,她让队长坐在身旁,搂住他的脖子:“我不爱你,我的孚比斯!你真坏,你说些什么呀,是要我心肝碎裂么?啊!好吧!拿去,我的一切!你要拿我怎样就怎样吧!我是属于你的。护身符算什么?我妈妈算什么?你就是我的妈妈,既然我爱你!孚比斯,我心爱的孚比斯,你看得见我么?是我,你看看我!是你好心不嫌弃的小姑娘,她来了,她自己来找你了!我的灵魂,我的生命,我的身子,我整个的人,一切都整个属于你,我的队长!啊,不!我们不结婚!既然你觉得心烦。况且,我算得上什么,我?辗转沟壑的不幸的姑娘,而你,我的孚比斯,你却是侍从贵族!真是异想天开!一个跳舞姑娘要嫁给一个军官,敢情我是疯了!不,孚比斯,不,我就做你的情妇,你的消遣,你的玩乐,只要你高兴。我是永远属于你的姑娘,我生来就只是这样!受侮辱,遭轻视,被玷污,那又算什么?只要被你爱!那我将是最自豪、最欢乐的女人。我老了丑了以后,孚比斯,等我配不上再爱您的时候,大人,请您还允许我伺候您!让别的女人给您刺绣绶带,而我——您的女仆,我来照料她们的刺绣。请您让我给您擦马刺,刷上衣,掸净您的马靴!我的孚比斯,您有这样的怜悯心,是不是?在此以前,把我拿去吧!看,这一切都是你的,孚比斯!只要你爱我!我们埃及女人,只要这,只要空气和爱情!”

这样说着,她举起双臂,紧紧搂住军官的脖子,她以恳求的眼光自下而上打量着他,同时哭泣中露出灿烂的笑容。她那纤秀丰满的胸脯摩擦着军官的粗呢子上衣和粗劣的刺绣。她坐在他腿上,扭动着她那美丽的半裸的身躯。卫队长昏昏然,以他焦渴的双唇狂吻着她那赤裸裸的微黑的上身。姑娘的迷惘的眼睛仰望着顶棚,她向后仰去,战栗不已,心房剧烈跳动,接受着热烈的吻。

突然,她看见孚比斯头顶上面出现另一个脑袋,一张灰里透青、痉挛的脸,天谴魔鬼似的目光闪烁。就在这张脸旁边有一只手拿着一把匕首。这就是教士的脸和手。他打破了房门,来到了这里。孚比斯看不见他。姑娘动弹不得,犹如凝成了冰块,在这魔影的可怕魅力之下叫不出声来,就像一只鸽子抬起头来,正好看见老鹗瞪着圆眼睛向窠里窥视。

她甚至一声也喊不出来。她看见匕首对准孚比斯插下,又抽起来,血沫直翻。“该死!”卫队长叫了一声,倒了下去。

她晕了过去。

她合上眼睛,意志已经涣散,仿佛觉得嘴唇上火灼一般:那是一个吻,比刽子手的烙铁还要烫人。

等她苏醒过来,只见自己已被巡夜兵卒团团围住,倒在血泊中的卫队长正被人抬出去,那个教士已经不见,房间底部那扇临河的窗户大开着。有人拾得斗篷一件,他们还以为是军官的。她听见周围的人说:“是这个女巫刺杀了卫队长。”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