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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七、莽和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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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路岱老婆子那里。”

“正是。”

“是那个在圣米歇桥开客栈的。”

“照经文上的说法,大天使圣米歇。”

“你这个淫秽的人!”鬼影低吼道:“是跟一个女人?”

“nfiteor(111)!”

(111)拉丁文,我承认。

“她的名字?”

“叫爱斯美腊达,”孚比斯轻飘飘地说。

他那股子轻浮劲又逐渐上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影子的铁爪狂暴地摇晃孚比斯的胳臂。

“孚比斯·德·夏多佩队长,你撒谎!”

卫队长脸气得通红,往后一蹦,极其猛烈,挣脱了握住他胳臂的钳子,神色高傲,伸手握住剑把,而斗篷人面对着这样的狂怒,仍然阴沉而静立不动,——谁要是这时看见这些,一定会大为惊恐。这好像是唐璜和石像的搏斗(112)。

(112)从中世纪即已开始流传的唐璜传奇的最后结局是:这个以勾引女人为能事的浪荡子诱奸了一个有夫之妇(或已订婚的少女,或寡妇),致使被欺骗的男人死后的石像把唐璜拘到地狱里去了。

“基督和撒旦!”队长叫道,“这样的指责,咱姓夏多佩的耳朵里从来没进去过!你敢再说一遍(113)!”

(113)说骑士撒谎,是莫大的侮辱,比说他与女人私通当然更不可忍受。

“你撒谎!”影子冷冷地说。

卫队长咬牙切齿。什么莽和尚,什么鬼魂,什么迷信奇谈,这时统统忘得一干二净。他看见的现在只是一个人和给予的侮辱。

“啊!这好极了!”愤怒使他嗓音哽塞,他吃吃地说。他拔出剑来,随后嗫嚅着——因为人愤怒的时候也会像恐惧的时候一样浑身打战:“来!快!上呀!剑,交锋!血染黄尘!”

然而,对方纹丝不动。影子看见对手摆开架式,准备冲刺,便说:“孚比斯队长,”声调中透露出痛苦,“您忘了您的约会!”

孚比斯这样的人的狂怒就像是奶油汤,只要一滴冷水就可以立刻止住沸腾。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使他放下了手中寒光闪闪的剑。

那人又说:“队长,明天,后天,一个月,十年之后,您都可以找到我准备割断您的咽喉;可现在您先去赴约会吧。”

“真的,”孚比斯说,仿佛他想找个台阶下来,“一次约会中既碰到剑,又会到姑娘,这倒挺妙;我看不出为什么为了一个就得丢弃另一个,既然两者可以得兼。”

他把剑插入鞘。

“去赴您的约会吧,”陌生人又说。

孚比斯相当尴尬地回说:“先生,非常感谢您的盛情。确实,明天总有时间,尽可以咱俩互相砍杀,把亚当老爹给咱们的皮囊戳它几个透明窟窿。我感谢您允许我再快活一刻钟。我倒真希望把您戳翻到阴沟里,同时还赶得上去跟美人儿玩玩,特别是因为幽会的时候让女人稍等一等是很神气的事儿。不过,我看您这个人挺‘帅’,再说,把这局牌放到明天去打更为稳妥可靠。所以我还是去幽会吧。您知道的,是七点钟。”说到这里,孚比斯挠挠耳朵,又说:“噢!上帝的角!我倒忘了!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付不了破房钱,鬼老婆子还要先给钱后睡哩。她是不信任我的。”

“给,拿去付房钱!”

孚比斯感觉到陌生人冰凉的手把一大枚钱币塞进他的掌心。他禁不住捏住了钱,还把那人的手握了握。

他叫道:“好上帝!您可真是个乖孩子!”

那人说:“一个条件:您得证明我说错了,而您说的是真话;您把我藏到什么角落里,让我能看见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您说的那位。”

孚比斯说:“哎,我无所谓,我们要在圣玛塔开房间,旁边有个狗窝,您可以躲在里面随便看。”

“好,走吧,”影子说。

“为您效劳,”队长说,“我不知道您是不是魔鬼先生的化身。不过,今晚咱俩是好朋友。明天我还债:钱和剑一齐付!”

两人急速前奔。几分钟之后,听见脚下河水声,说明走上了圣米歇桥(当时桥上有很多房屋)。

孚比斯对伙伴说:“我先带您进去,然后去找美人儿,她约好在小堡附近等我的。”

那人不置可否。从两人并肩同行开始,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孚比斯走到一扇矮门前,拼命捶门。门缝里透出了亮光。

“谁?”一个牙齿漏风的声音说。

“上帝的身子!上帝的脑袋!上帝的肚子!”队长回答。

门立即开了。来人看见门后是一个老太婆,提着一盏老油灯:这个老家伙提着油灯直打战。老太婆弯腰曲背,衣衫褴褛,脑袋直晃,两只小眼睛窟窿,头上裹了一块破布,到处是皱纹:手上、脸上、脖子上都是;牙龈下面的嘴唇窝了进去,嘴巴周围尽是一撮撮白毛,看上去就跟猫胡须似的。

屋里面残破衰败一若其人。白垩的墙壁,顶棚上梁柱黝黑,壁炉坍塌,任何角落里都是蜘蛛网,破屋中央是几张缺腿少衬的桌凳,一个龌龊的小孩在尘土里玩耍,顶里面是一座楼梯,其实只是一张木头梯子,通向顶棚上的一个盖板洞。

进入这个猪窝的时候,孚比斯的那个神秘同伴扯起斗篷,遮到了眼皮子底下。这当儿,卫队长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赶忙——像尊敬的瑞尼埃(114)所说:“晃动阳光灿烂的一枚埃居”。

“圣玛塔房间,”他说。

(114)若望·瑞尼埃(约1392—1468),法国诗人。

老太婆恨不得把他供起来。她把金币——就是黑斗篷人刚才给孚比斯的那一枚——塞进抽屉。她刚一转身,那个在尘土里玩耍的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小男孩马上敏捷地跑到抽屉跟前,攫去金币,换上从柴禾棍上扯下的一片枯叶。

老太婆连声唤两位老爷,请他们跟她走。她自己先上了梯子。登至楼上,她把油灯搁在一口大木箱上。孚比斯俨然这里的常客,也不拘礼,自己打开一道房门,里面是一间小黑屋。他对伙伴说:“请进去吧,亲爱的。”斗篷人也不答话,径自走进去。门也就关上了。他听见孚比斯在外面插上了门闩,过了一会跟老太婆一同下去了。灯光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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