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夫格罗霍塔洛(2/2)
“就是身体!”
“喔!”
“我有桩事想打听:桃腮——是指奶头吗?”
“指脸颊,你这笨蛋!”
“喔唷,喔唷我可熬不住啦!再想想下边的那个地方吧!”
“胡闹得够了,哥儿们,闹过头啦!出格啦!你们非得挨骂不成,得拉——拉——拉,得拉——拉——拉……”
格罗霍塔洛吃完一整只面包、一大束生葱和一整块腌肥肉后,在众人寻欢作乐的当儿他那惊天动地的鼾声再也没有断过,他身下的石块全叫他压到了泥地里。他睡得好香!只是在惹人恼的达姆卡跳舞不留神、踩上他的手或是碰着他身上别的什么地方时才将呼噜声稍稍中断一会儿。鼾声一止,立即听到野地里长脚秧鸡和其他夜鸟的鸣叫。格罗霍塔洛只不过向达姆卡像驱赶蚊子似的挥了挥手,把他推开,达姆卡便在河岸上摔了个嘴啃泥。而当达姆卡一边吐去嘴里的泥,一边从岸边站起身来的时候,格罗霍塔洛却又开足马力均匀地打起鼾来,震得火苗都直打战。他好像把大地的安宁,群花的芳香,夜晚的清凉,都吸进了身体,而重新排出体外的则已经是面目全非的,榨尽了精华的一团臭烘烘的废气了。但这部强大的马达开始节奏紊乱了,如雷的鼾声有时候完全沉寂了。格罗霍塔洛有几次挪了挪像小山似隆起的背脊,突然间有如小孩诉苦般呻吟两声,便一骨碌坐了起来。他用惺忪的睡眼扫了伙伴们一眼,认了认所有的人,咧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伸伸腰,搔搔胸,走进黑地里去了。后来格罗霍塔洛重又出现在篝火的光亮下,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大伙一下子没看清是什么,后来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一大块腌肥肉,而在火红色的肉皮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只大肚子酒瓶。
“嗨,酒来了——私酿白酒!伙计们,像消灭冤家一样消灭它!”
“哈哈!这么说,是私酿白酒啰?”
“是格鲁吉亚白酒吗?”
“只是用楚什镇的柴火酿的!”
“伙计们,先尝尝这腌肥肉吧!然后再来尝切列米辛,操他爹的娘!……”
“说得好,格罗霍塔洛!有种!我们一块来干掉切列米辛!他那种肉倒还没生吃过呐!……”
“对付不了的!”
“什——么!这话是谁说的?!”
“别吵了,伙计们,别吵了!人家诚心诚意请咱们吃……”
“啊,心呀,总是不想安静,心呀,活在世上多好……”
乌特洛宾家的老大老成持重,虽然开怀痛饮了一场,饱餐了一顿鱼汤,说了一阵子话,还唱了歌,照样悄悄地独自驾船回家了。达姆卡横倒在圆木后面,被蚊虫叮螫得不停地叫唤并翻身转侧——他做了场噩梦,梦见了妻子。格罗霍塔洛的两只肥大手掌抱住柯曼多尔,响亮的、因着凉而显得有点儿嘶哑的嗓子划破了黑夜和周围的寂静:“妈妈!妈妈!你还在等你当兵的儿子回家,但你的士兵已经长眠不醒啦!……”
阿基姆的脸颊上挂着眼泪,眼里充满过度的忧伤和爱怜看着所有的人,他摇晃着脑袋,任咸味的泪水滴入篝火中,自言自语地叹息道:
“唉,柯利亚,柯利亚,你干吗要死!现在要能跟咱们在一起该多么好……”
格罗霍塔洛这时也不禁伤感起来。他能忘记鲟鱼,忘记切列米辛,忘记手脚利索的老婆,但忘不了故乡。他不但忘不了,还无数次将脸垂到袒露在衬衫外边的冰冷的胸口上,反复念叨着:“妈呀,妈呀!你还在等你当兵的儿子回家呢,但你的士兵已经长眠不醒啦……”
此时此刻,我不由自主地想到,这平凡而伟大的言语正是我们一切人的命运的写照,我们的母亲永远盼她的士兵归来,而这些士兵却葬身异乡,长眠不醒。柯曼多尔使我无法沉思下去,无法继续抒发伤感之情,他伏在我胸口哭了,他央求我写一篇小说来纪念他的女儿塔依卡。城里来的那位客人出于俄罗斯人开阔的胸襟也在陪着他抽噎。
早晨,愁眉苦脸的阿基姆将烧剩的木炭拨弄到锅子和茶炊底下。锅里还有昨夜的残羹。他见我就把脸转过去,偷眼瞧着相继驶去下钩的小船。但见星星点点的渔舟在轻绡似的薄雾中若隐若现。树林、灌木丛、草地、乱石和圆木段都是湿漉漉的。冰块的棱脊眼看着在低下去,碎落成小块,散发出阵阵刺骨的寒气,大冰块消融着,不时哗啦一声,塌陷成无数细长而尖利的冰棱,四散飘开。砍伐后留下的树墩上面摆着一大杯“飞腾”牌伏特加。这“飞腾”牌真是好得没法说!昨儿从大肚子“灭火机”里尝到一口,我这脑门盖连同帽子差点儿从我这受过伤的脑袋上飞腾而去。因此这次我坚决谢绝,只喝了些鱼汤和浓茶。为增添香味,茶里还放了醋果。喝过以后,精神振作了许多。
“咱们也该上排钩地方去看看。”
阿基姆窘惑地动了一下身子。但他瞅我一眼,作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漠然的神色。唉,这种狡黠的北方人可真不好对付!
“开船吧!开船吧!”
“去哪儿呀?”
“布钩的地方。”
“你下了钩吗?”
我皱眉回答说:不,没有下钩,也不打算下钩。不过,我无论如何也得去一趟,将那种黑行当看个真切。叫他不要耍滑头。早在第一次来这儿时我就摸准了阿基姆是哪号子人。那次他从奥巴里哈石岬悄悄溜走,嘴上说是瞧他那条小划子去的,后来却请我吃了据说是“花钱”买来的鲟鱼。我一下子便明白了:他有捕鱼用的排钩!
“我的老哥啊!这话打从哪儿说起?”阿基姆像驱赶纠缠着他的魔鬼似的挥挥手说。“人喝醉了,什么样儿的胡话不说?简直吓人!”
我一步紧似一步地催促阿基姆动身,向他解释,我的职业就是去了解和见识一切事情的究竟。我说了一大串经历,直使得他惊讶不止:我到过路德教和东正教的教堂,去过清真寺;命运曾带我到尸体陈列所和妇产院;我访问过民警局、监狱、移民区;我走南闯北,跨越过沙漠,游历过高加索的花圃,跟摩登青年和教派分子、小偷和人民演员、妓女和劳动模范打过交道。
“有一次我还去过摄影棚。”
“就是拍电影的地方吗?”阿基姆涨红着脸,对这一点表现出强烈的兴趣。
“说什么也得去看看!”瞧着他那长满茸毛的脖子,我不禁恼了,便掉头指着河面说:
“我求他们得了。”
“你干吗要看排钩?”阿基姆闷闷不乐地强笑了一下,像是怜悯我似的,劝说道:“你去钓茴鱼吧。至于他们,”他朝河上颔首说,“没有你也能对付得了……”
“茴鱼我钓腻了。”
“哎哟哟,真要命啊!咋跟你说好呢?”阿基姆也生了气。“我没有排钩。没有!就是没有!”
我向他伸出手:
“敢打赌吗?”
阿基姆对我伸出的手瞧都不愿瞧上一眼。懊恼之下他将一缸子茶都泼了,又将罐头筒一脚踢开,还不解气,接着提起“灭火机”向石头砸去。砰的一声,玻璃片飞溅得到处都是,就像地雷爆炸一样。柯曼多尔已在下排钩的下半节了。
“不会‘剋’一顿吧?”阿基姆搔搔被蚊子咬肿了的耳朵,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问道。
“什么?”
“不会在报上‘剋’我们一顿吧?大伙儿都怕出事……”
“去你的!还没有那么多的报纸来管你们的闲事呢!”我越是骂,阿基姆就越活跃起来。不过眨眼工夫,他已从灌木丛里取来了“小铁锚”、牵绳、木桨,他不断地对我叮嘱着:
“当然,如果要‘剋’,就该‘剋’所有的人,何必单单缠住我们?”他朝我眯了一下那只微微发肿的眼睛。他让我操桨划出浅滩,以便发动马达。接着瞥一眼就近处的小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见了吧?有那么多的人,简直吓人!你反正就要离开,不会把你怎么的,可我得受累呀!……”拽动火绳之前,阿基姆迟疑了一会儿,但终于伸出手来给我看:腕上有道隆起的歪歪扭扭的暗红伤疤,就像电焊的接缝一样。从我来到这儿,他一直把手藏着不让我瞧见。“不久前我差点儿送命,直到现在,我那颗心还兜着没放下呢。往后再把这桩事告诉你。”接着,吆喝一声,拍了拍船舷——这是命,我不再吭声,以免妨碍他操作——启动了马达,驾船逆流而上。
我幼年时曾见过用排钩捕鱼的情景。那时候鱼儿多,捕鱼人少,捕点儿鱼鲜佐餐是桩平常事,算不上非法。而今我又重新目睹了这种仅次于用鱼叉和炸药的最残忍的捕鱼方式。在宽阔、湍急的河上布钩收钩要有一套本领才行,这套本领相当复杂。阿基姆瞅一眼岸上,事先辨明方位标。据我的猜测,被当做方位标的是棵早已枯萎的、节节瘢瘢、叉开两根分枝的阔叶树。船到方位标跟前便加快马达转速——但也没有拨到全速——阿基姆轻轻翕动着他的嘴唇开始数数目。当数到二百时他将“铁锚”下进河底,把牵锚的绳端揽在手里。铁锚擦过河底,可能扎到树桩、枕木或者石块,但非要使得它钩住下在水底的排钩不可。绳索颤动了一下,阿基姆脸上神色紧张起来。他用脚顶住夹舱壁,一手关上马达。
“今天咱们开门得利!”他微微一笑,赶紧收牵绳。“要是手里感到沉甸甸的,准是……”
“也许不是排钩呢?”
“是排钩,没错儿。瞧这牵绳:忽儿紧急儿松的,”阿基姆很乐意地解释说,“上了钩的鱼正在挣扎,这时可得小心,别让它把人拖下水去。只消那鱼儿咕咚一下,船也能被拉走,险得很哪!”
船身因水深流急和排钩的重量而直往下沉。河水擦过船头和船舷,发出哗哗的响声。一只只小舟打从我们身边漂了过去,捕鱼人安闲地坐在船上抽烟。那是他们查看完毕排钩,打从布钩处回来了。最早收拾好渔具的是格罗霍塔洛,他驾着“旋风”号正急驶而去——养猪场里的工作在等他,迟到不得。柯曼多尔将捕得的鱼装进了口袋,然后朝舷外啐了一口唾沫,阿基姆又“没有看到”这个切禅人,而这个切禅人呢,也不理阿基姆,只对我说道:
“喝酒误事啦!二十条只剩下了七条。”
“七条什么?”
“活鱼。”
“其余的呢?”
阿基姆抬抬眼皮,瞥了我一下:干吗跟他噜苏个没完?!
“其余的扔进河啦。”
“可是……”我仍然喋喋不休,“叶尼塞河上各种人都有,要是他们捞了去,吃下肚……”
“那就少不了中毒,丢掉性命,”柯曼多尔咳嗽一声,往水里又啐了口唾沫,抽动了发火绳子,“河面上可以少点闲逛的人。”他洒脱地朝我行了个举手礼以示告别,便向回家的路上风驰电掣而去,船后泛起一道洁白的浪花。
我们就快要收着排钩了。阿基姆将绷得紧紧的牵绳的另一端递到我手里,教我清除弯刺上的水草——这儿叫做水垃圾。他吩咐我多加留神,因为一不小心,那钩刺能把手掌扎个对穿。
排钩摸到了。这是第一个钩子。在十分结实的卡普隆绳上,挽绳结的地方系着一只涂有一层薄薄干性油的、弯得很厉害的大钩子,没有倒钩,尖端却非常锋利。鱼钩弯折的地方的短结上引出一个泡沫塑料漂子,漂子轻巧灵活,反应敏捷,单单在卡普隆绳索一端这样的玩意儿就有四五百个之多。排钩绳索在上游这一端扣在沉重的主锚上,由它固定布在水底的整个排钩,绳索在下游的一端也挂一只铁锚。但因有水流颠簸,另在绳索中央部分加悬了重物。把排钩投入水中并加以固定只还是事情的一半,主要是要下在鱼群密集的,易于上钩的地方,要能揣摸出哪是暗礁、哪是急流,要保证泡沫塑料漂子在急流中不断晃动,吸引鱼儿到这中间来“嬉游”,或者让鱼儿随着急流,打从礁面径直撞到刺尖上。究竟有多少鱼撞上了尖刺,或是虽然挣脱鱼钩而终于不免受尽苦楚而死去,或痛苦不堪拖着残废的躯体苟且活着——那谁也没法知道了。听渔夫们说,至少占总数的一半。至于那些上了钩的鱼,既是腰断背穿,又受水流的折磨,要不了多久便见上帝去了。死在钩上的鱼是吃不得的,尤其是鳇鱼和鲟鱼。据说钩上的干性油会使鱼的脂肪变质,名贵的鱼的充满脂肪的身体里就会孳生出许许多多白色的蛆虫。
死在钩上的鱼在以前都是送到岸上扒坑埋了,但打从私自捕鱼成了偷偷摸摸、不可告人的勾当之后,摸鱼人为避免稽査员当场发现了惩罚他们,干脆把死鱼抛出船舱,任其翻转白白的鱼肚,随波逐流而去。如果海鸥、水鼠或者乌鸦能把它们啄食一尽,倒也不错,但如果赶路人、醉汉或者利欲熏心之徒拣去市场出售那就糟了。顾客们啊!你们买的时候千万瞧一眼鱼鳃,它要是像煤那么黑或是像吃了毒药似的发青紫色,就抓起鱼来赏卖鱼人一记耳刮子,对他说:“狗崽子,你自己吃去!”
从阿基姆的排钩上所取下的三十二尾鱼中只有九尾是活的。阿基姆失望地叹了口气,把死鱼扔进船首的小舱。我原来想描写上钩的鱼儿如何鲜蹦活跳、反抗挣扎、为生存而斗争,赞美捕鱼人的激情和永恒的欢愉,但在这里毫无诗情画意而言,它只使我感到内疚,仿佛有人当着我的面摧残童婴或是抢劫老妇人手里用头巾包着的最后几枚戈比,于是我请求阿基姆送我上岸——不如去煮碗茶喝,采集点儿野花,摘把野葱吧。阿基姆二话没说便发动起马达,按我的请求,把我送上岸去。
“我不是早说了的?看了只能使人难受。”悄悄说过这话,他独自驾船检查牵索另一端上的悬钩去了。
有一尾十二公斤左右的鲟鱼不幸死在钩上,这副渔具的主人因为要参加葬礼,喝丧酒,后来又玩呀,乐呀,加上又怕我发觉他干的好事而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收钩,因而这鲟鱼的命给误了。当阿基姆将鱼背在肩头往前走时,突然间呼啦一声,鳃瓣膜脱离了鱼身,那条遍体鳞伤、腐烂发臭了的鲟鱼掉落在石头上,一段段的内脏则从鱼腹里流了出来。
“说不定黑熊能把这些吃了!”
“不,熊瞎子不吃,”阿基姆垂头丧气地说,“虽说熊专吃死尸,但吃下它也非送命不可。老哥,腐烂了的内脏毒性可大呢。你还记得叫塔尔桑的那条狗吗——就是在奥巴里哈河掉队的那笨蛋?我坐划子去找它。但见它汪汪地叫个不休,饿坏啦!恰好有条江鳕死在钩上,于是把它扔给了塔尔桑。”阿基姆用沙子擦干净手,和我不慌不忙地喝着茶,沉默了好久。后来他抬起头,指着奥巴里哈石岬上的河柳丛说:“那便是埋葬塔尔桑的地方。”
“阿基姆,求你把排钩收了,快把排钩收了吧!要不,下次我不再来看望你了。”
阿基姆把大小杂什分别装进口袋和原来盛放渔具的木箱,然后放到林子里的一个秘密地点。收拾停当,我们便动身上路,打算花一整天时间来捕茴鱼。路上谁也不作声,直到我们在林中空地休息时阿基姆才打破沉默:
“不管怎么说,得把排钩收齐再走。那是我亡友的东西。他家里人嘱咐过我:船、马达、全套渔具还的时候不能短少一件。”
那都是我的亲属!真不愧是毒蜘蛛的争气的子孙!多少年来,阿基姆一直把柯利亚的家当做是自己的家。那幢小屋就是他俩一起盖的,阿基姆挣到的钱像向家里人交账一样统统给了柯利亚,船上的这台马达,买来时是台老掉牙了的旧货,是阿基姆把一只只螺丝钉换掉,是他把断裂的地方重新焊牢,这条船也是他修好、补好、抹上树脂的,是他用这条船给柯利亚家运去过冬用的木柴……但是朋友一下世,他的遗族就把阿基姆视同路人。我的乡亲们,也不仅仅是楚什镇的,未免太人心浇薄了,已经没有西伯利亚人的气度,亲人还尸骨未寒呢。
隔了会儿,阿基姆显得高兴起来:“没关系!我能去苏尔尼哈,那里新建了一个林场。老哥,我会五种手艺,上哪儿也挨不了饿!”
苏尔尼哈河口上出现了一个新的村子,有路灯、俱乐部、食堂、幼儿园和整套的住宅,人行道也已铺好。秋天居民便已搬进新居,他们要等到冬天来到才开始伐木。先为工人张罗好一切,这可是新鲜事物!要是到处都这样就好了:先为人创造好生活条件,再要求他干得出色!
我由此浮想联翩:如果人们能像个当家人似的、合理地采伐木材,而不是把采伐搞得像洗劫,这该有多好!叶尼塞河畔森林绵延,蕴藏着为我国大规模建设所必需的成批栋材。我盼望五年、十年后重到阿基姆家里作客,到老村的村寨外去扫墓,在那儿的醋栗树丛下,长眠着我那死得过早的、一生苦多于乐的弟弟,然后搭伴儿去鲫鱼岬钓鳊鱼,到我们曾经一起捕鱼并流连忘返的奥巴里哈去,让我们在雪松和黑纵树的喧哗下朦胧入梦。当年我的兄弟曾在那儿倾听过这树海林涛,如今我兄弟的儿子还在那里倾听,我祝福他们的儿辈也能听到那美妙的涛声。
[1] 罗夫诺在乌克兰境内。
[2] 当时乌克兰的一个资产阶级民族主义组织。
[3] 在乌克兰等地,人们习惯将肥猪肉腌藏,然后加调味生吃。
[4] 在叶尼塞河和下通古斯卡河的会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