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游戏(1/2)
1960
第二天下午,基娅用手捂着脸颊,慢慢靠近树桩,几乎是在祈祷,但树桩上没有羽毛。她的嘴抿了起来。
“当然。我也得给他留点东西。”
她衣袋里装了一根小秃鹰的尾羽,是当天早上找到的。只有很了解鸟类的人才会知道这根有斑点的破旧羽毛是鹰羽。三岁,还未长出冠羽。虽比不上热带鸟尾羽那么珍贵,但也不差。她把羽毛小心地放在树桩上,用一小块石头压住,以防被风吹走。
那天晚上,她躺在自己的门廊小床上,手叠在脑后,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家人抛弃了她,留她独自面对沼泽,但有人主动出现了,在树林里留下礼物。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她越想越觉得这个男孩没有恶意。一个喜欢鸟的人没道理是个卑鄙恶劣的人。
隔天早上,她跳下床,开始做妈妈所说的“深度清理”。她站在妈妈的梳妆台前,原本只想拣出抽屉里剩下的东西,但拿起妈妈的铜钢合金剪刀——指孔弯曲,装饰着样式繁复的百合花——她突然把头发向后拢,剪掉了八英寸。她的头发自七年前妈妈离开后就再也没剪过。现在,剪完后只到肩膀下面一点点。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动了动脑袋,笑了。她还搓了指甲,把头发刷得闪闪发亮。
放好刷子和剪刀,她低头看妈妈的一些旧化妆品。粉底液和胭脂液都干裂了,但口红的保存期限估计有几十年,打开看上去还很新。小时候她从没玩过化妆,长这么大第一次,她涂了点口红。她抿了下嘴,对着镜子笑了,觉得自己看起来挺漂亮的。没有妈妈那么美,但也足够赏心悦目了。她咯咯笑着,把口红擦了。在关上抽屉前,她看到一瓶干透了的指甲油——裸粉色。
基娅拿起这个小瓶子,想起妈妈某天从镇上回来,带回了这瓶指甲油,还有其他东西。妈妈说这颜色配她们橄榄色的皮肤会非常漂亮。她让基娅和两个姐姐在破沙发上坐好,伸出脚丫子,然后给所有脚指甲、手指甲涂上指甲油,也给自己涂了。她们在院子里跑着闹着,粉色的指甲闪耀着,她们玩得很开心。爸爸去了别处,但船还停在潟湖。妈妈想出一个主意,带女孩们坐船出去。她们还从来没这么干过。
她们爬进旧小艇,蹦着跳着,像喝醉了一样。拉了好几次绳,马达才发动起来,不过最后还是成了。船出发了。妈妈驾着船开过潟湖,进入通向湿地的狭窄水道。她们在水道上享受微风。但妈妈不是很懂行,船开到一个浅湖时陷在了黏糊糊、像柏油那么稠的黑泥里。她们用杆子撑撑这边,撑撑那边,但船纹丝不动。没办法,她们只能爬下船舷,穿着衣服站在齐膝的淤泥里。
妈妈大喊:“女孩们,不要把船弄翻啦,不要弄翻啦。”她们把船拖出淤泥,看着彼此溅上泥巴的脸尖声大笑。回船上时费了不少劲,她们艰难地翻过船舷,像一群上岸的鱼。她们没有坐在位子上,而是四人并排躺在船舱里,脚伸向天空,脚趾扭动,粉色的指甲透过泥巴闪闪发亮。
躺在那儿时,妈妈说:“你们都听好了,这是生活中真正的一课。没错,我们是陷在泥里了,但我们是怎么做的?把这件事变得很好玩,哈哈大笑。这就是姐妹和女朋友的意义。即使在泥里也团结在一起,特别是在泥里。”
妈妈没有买卸甲油,所以,当指甲油开始剥落,她们的手指甲和脚指甲上都是消褪的、斑驳的粉色,提醒着她们那天的欢乐时光和现实生活中的一课。
看着这个旧瓶子,基娅试图想起姐姐们的脸。她大声说:“妈妈你在哪儿?你为什么不陪着我?”
第二天下午,基娅一到橡树空地就看见了明亮的、非自然的颜色,在树林静默的绿色和棕色中非常显眼。树桩上有一个小小的红白色牛奶罐,旁边是另一根羽毛。似乎这个男孩增加了赌注。她走过去,先拿起了羽毛。
这根羽毛是银色的,很柔软,来自一只夜鹭的冠。夜鹭是湿地里最漂亮的鸟之一。她朝牛奶罐里看。罐子里有几包种子——芜菁、胡萝卜、绿豆,都包得很好。罐底还有一个她船上的发动机用的火花塞,包在棕色纸里。她笑了,轻轻转了个圈。她已经学会如何用尽可能少的东西生活,但有时还是需要一个火花塞。老跳教了她一些简单的发动机修理技巧,但每个零件都意味着要去一趟镇上和花费现金。
这里有一个富余的火花塞,在用上之前可以收起来。一个富余的。她的心被填满了。这种感觉类似于拥有满满一罐汽油或者在像被油彩涂抹过的天空下看日落。她站着,一动不动,努力想搞明白这件事。她见过雄鸟为了追求雌鸟献上礼物。但她年纪太小,还不能筑巢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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