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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歌 · 3(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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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发愣呢?房间一直就是这样的嘛。我连碰也没碰过呀。

哟,是真的吗?事到如今,我才恍然大悟,扫视了一下房间的布局。

龙枝,你觉着奇怪的事,其实并不奇怪。读了你的信,我是多么震惊啊。我不由得想,哦,原来她是如此深沉地爱着我。我相信,你的灵魂真的来到了我的身边,所以你才这样了解房间的情况。既然如此,我想:灵魂既然真的来了,哪能只有身子不来呢?我这才产生了自信和勇气写这封信给你,让你弃家到我这儿来。你还没见到我,就梦见了我。这不正说明我们的命运是息息相关的吗?

你我是心心相印的啊!

这也是我们相爱的证据之一。

翌日清晨,还是如我信中所写的,那位老大爷耙雪来了。

每天你从大学研究室回家,我都迎接你。从郊外停车场到你家有两条路,一条穿过热闹的商业区,一条经过寂静的杂木林。你回家的时间虽然并不固定,然而我们总是在半路上相遇。

我们都不约而同地道出了始终如一的话。

我无论在哪里,无论在干什么,只要你需要我,你就是不呼唤我,我也会来到你身边。

常常是你在学校里想吃到的晚餐食品,正好是我在家里烹饪的。

我们相爱的证据可能太多了,以致不得不分离。

有时我送绫子到大门口,忽然想说:不知怎的,现在让你回去,我总放心不下,你还是在我家待一会儿吧。不到十五分钟,绫子淌出了许多鼻血。要是在半路上,一定很不好办吧。

莫非是我知道你喜欢绫子,才这样做的吗?

我们是这样的相爱,而且我预知了两人的恋情,为什么竟未能领悟到你和绫子结婚,或者你已经死了呢?为什么你的灵魂不告诉我你的死讯呢?

我做了这样一个梦:岸边有条小路,盛开的夹竹桃将枝丫伸展到湛蓝的海面上,路上还立着一个白色的木制路标,透过树梢可以望见烟云。在这条小路上,我遇见了一位青年,他身穿飞行服般的服装,手戴皮手套,眉毛浓密,笑时左唇微微上翘。我们走了一段路,我心中涌起了一股爱恋之情。梦破灭了。我苏醒过来,心想:是不是要同空军军官结婚呢?我对这个梦久久不能忘怀。我还清楚地记得,靠岸行驶的轮船是“第五绿丸”。

在做了这个梦两年之后,叔叔果然带我到了温泉浴场。小路上的风景和梦中完全一样。我在小路上看见了你的温泉浴场。那天早晨到这种地方来,是我有生以来头一遭,以前见都没有见过呢。

你一看见我,顿时松了口气。乍一相见,你便使我神魂颠倒了。你问我怎么才能走到镇上。

我忽然把飞起红潮的脸,向海面转过去。啊,一艘轮船正在海面上行驶着,船尾的“第五绿丸”几个字清晰可辨。

我颤抖起来,默然地走着。你跟着我。你问我:是回到镇上去吗?能不能告诉我自行车铺或者汽车铺在哪儿呢?你还说:很冒昧,其实我是骑摩托车旅行的,遇上马车,马儿听见摩托车声受惊了,猛闯乱冲,我想闪开一条路,不料撞在岩石上,摩托车撞散了架。

走了不到两百米,我们已经谈得很投机了。

我好像同你见过面!我甚至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说:我想为什么我没有更早见到你呢?就是说,我的想法与你所说的是一个意思。

后来在温泉镇上,我每次见到你的背影,心里都呼唤着你。无论相距多远,你都马上回过头来。

我和你一起去的地方,好像以前都曾去过似的。

我和你一起做的事,好像以前都曾做过似的。

尽管如此,联结我俩的心弦忽然断了……这是真的,钢琴的b音却回响着小提琴的b音。音叉在共鸣。灵魂相通也是这般光景吧。你的死讯,我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反正有一方灵魂的接收器发生了故障。

或许,这是为了让你和新娘子能安乐地生活。我害怕自己那种能够超越时空发挥作用的灵魂的力量,才把灵魂的门扉关闭的。

少女们,以亚西西的圣方济各为首,虔诚地信奉背着十字架的主基督,她们的腋下好像被枪扎伤,淌出了许多鲜血。还有生灵、亡灵执念诅咒到将人咒死,这些故事无人不晓。我知道你的噩耗,不禁毛骨悚然,我更加想变成花了。

心灵学者们说道:这个世界的灵魂同那个世界的灵魂——由热情的精灵组成的一团士兵,为了消除死亡能把人们隔开的传统观念,正在这两个世界之间架桥铺路,以便从这个世界上消灭死别的悲伤。

现在,此时此刻,我听到你从天国表白的爱,我想,与其在阴府或来世成为你的恋人,不如你和我都变成红梅或夹竹桃,让运送花粉的蝴蝶为我们撮合会好得多。

这样一来,也就没有必要去仿效人间悲哀的习俗,对死者这样诉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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