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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的声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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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麻雀回来了。我们都很高兴,我们对着彼此大喊:“我昨天看到了一只麻雀!它们回来了!”

金龟子也不见了,它们没有再回来。也许再过一百年,或一千年就会回来了,这是我们老师说的。我再也看不到它们了。

九月一日,开学第一天,一朵花都看不到。花都染上了辐射。之前工作的人是水泥工,现在却变了,都是军人。他们铲起了花朵,带着泥土装上货柜车,不知带到哪里去了。

在我们撤离后的一年里,整个村子被他们埋起来了。我爸爸是出租车司机,他回来后告诉我们他看到的全部情形。他们先在地上挖一个大洞,有五米深。然后消防员拿着水管,从屋顶到地基冲洗着房子,这样才不会掀起含有辐射的尘土。他们冲洗窗户、屋顶、大门,不会漏掉任何东西,然后用起重机把房子拉到洞里。洋娃娃、书本和罐子散落一地。接着挖土机将所有东西都挖起来,盖上沙土之后铲平。放眼望去,看不到村子,只能看到一片空地。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种玉米,我们的房子就在地底下,还有我们的学校、我们的村委会。我的盆栽和两本邮册也在地下,我本来还想回去拿的。我还有一台脚踏车也没拿出来。

我今年十二岁,我生病了。邮差每次都会带两份抚恤金来家里——一份给我,另一份给我爷爷。班上女生知道我有血癌之后,都不敢坐在我旁边,她们不想碰到我。

医生说,我生病是因为我是爸爸在切尔诺贝利工作之后出生的。我爱我爸爸。

他们晚上来把我爸爸带走了。我没有听到他打包行李的声音,我当时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看到妈妈在哭,她说:“爸爸现在在切尔诺贝利。”

我们等待他回来,就像他去打仗了一样。

他回来之后,又回工厂上班了。他什么都没跟我们说。我在学校里,跟大家夸口说,我爸爸刚从切尔诺贝利回来,他是清理人。清理人负责意外发生后的清理工作,这些人都是英雄。所有男生都很羡慕。

一年后,他生病了。

我们一起走在医院的庭院里——他已经动过两次手术了,这时他头一次开口跟我谈起切尔诺贝利。

他们工作的地方离反应炉很近。他说那里很安静,祥和又美丽。他们工作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花园里的花很茂盛地开着,是为了谁呢?人们早已离开了村庄。他们“清理”了那些留下来的东西。他们移除被铯和锶污染的表土,然后清洗屋顶。但是到了第二天,辐射剂量计碰到任何东西,却依然不停地喀喀作响。

“离开的时候,他们与我们握手,还给了我们感谢状,感谢我们做出的牺牲。”他说个不停。

最后一次从医院回来时,他说:“如果我能活下来,我再也不会碰物理和化学了。我要离开工厂,我要当个牧羊人。”

现在只剩我跟妈妈相依为命。虽然妈妈希望我去读理工学院,但我不愿意。我爸爸就是读这所学校的。

我曾经会写诗。我五年级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女孩。七年级的时候,我认识了死亡。

我读过加西亚·洛尔迦写的一句话:“尖叫的黑色之根。”我开始学习放风筝,我不喜欢玩这个游戏,但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有一个朋友叫安德烈。他动了两次手术,然后被送回家了。六个月后,他本来要动第三次手术的,可他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用皮带上吊了,趁大家上体育课的时候。医生说他不可以跑或跳。

先是尤利娅、卡佳、瓦迪姆、奥克萨那、奥列格,现在轮到安德烈了。

“我们都会死,然后变成科学研究的一部分。”安德烈曾这么说过。

卡佳说:“我们都会死,然后被大家遗忘。”

奥克萨那说:“我死的时候,不要把我葬在墓园,那里只有死人和乌鸦,把我葬在田野里。”

尤利娅只会哭泣。现在每当我抬头向上望,天空仿佛活了起来,因为他们都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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