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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活人、死人聊些什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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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有时连房子的另一头都走不过去,对老太太来说,即使夏天,炉子都是冷的。警察偶尔来巡视,替我送面包,但是他们要巡视什么?

这里只有我和猫,这是另一只猫。我们听到警察的声音都好高兴。我们跑过去,他们给它一根骨头,问我:“强盗来了怎么办?”我说:“他们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们想拿什么?我的灵魂?因为我只剩下灵魂了。”他们都笑了。他们是好孩子,替我带收音机的电池,我现在会听收音机。我喜欢柳德米拉·泽金娜,但是她没那么经常唱了,可能她也老了,就像我一样。从前我的先生常说:“舞跳完了,把小提琴收回去吧。”

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找到现在这只猫的。维斯卡不见之后,我等了一天、两天,然后是一个月。我知道它不会回来了,只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连交谈的对象都没有。我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到别人的院子喊:“维斯卡!猫咪!”一开始有很多猫,后来愈来愈少。死亡很公平,带走所有生命。我一直走,走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我看到它躲在一间店里。我们四目交会,它和我都很开心,但是它什么也没说。

“好了,”我说,“我们回家吧。”但是它只坐在那里喵喵叫,于是我说:“你自己待在这里做什么?狼会把你撕成碎片,我们走吧。我有鸡蛋和猪油。”

但是我怎么向它解释?猫听不懂人话,它怎么知道我说什么?我走在前面,它跑在我后面喵喵叫。

“我分你一些猪油。”喵。“我们住在一起。”喵。“我也叫你维斯卡。”喵。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两个冬天了。

晚上我梦到邻居叫我:“季娜!”接着安静下来,然后又一次:“季娜!”

有时候我太无聊,还会哭出来。

我会去墓园,我的妈妈在那里,还有我的小女儿,她在战争时得了斑疹伤寒。我们把她葬墓园后,太阳马上从云层里露出脸,不停地照耀,好像在说:“你们应该把她挖出来。”我的先生费佳也在那里。我坐在墓园里叹气,你可以和死者交谈,就像和活人聊天一样,对我来说没有差别。我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当你觉得孤单或难过,在你非常伤心的时候。

依凡·普罗霍维奇·加夫里连科以前是老师,他住在墓园旁边,后来搬到克里米亚和他的儿子住在一起。他旁边是驾驶牵引机的彼得·伊万诺维奇·穆斯基,他是斯达汉诺夫工人 2 。那时人人都想成为斯达汉诺夫工人。他的手很巧,可以把木头做成蕾丝。他的房子大得像一座村庄。他们拆掉他的房屋,把房子埋起来,我好生气。

醉醺醺的军官大声说:“不要想了,婆婆!那里辐射很强!”我走过去,看到彼得在哭,他说:“走吧,婆婆,没关系。”

下一家是米沙·米哈廖夫,他在农场煮水,死得很快,离开这里马上就死了。隔壁住的是动物学家斯乔帕·贝霍夫,他的房子被烧掉了!坏人在晚上烧掉了他的房子。斯乔帕也活不长,葬在莫吉廖夫。战争期间我们失去好多人!瓦西里·马卡罗维奇·科瓦廖夫、马克辛·尼高佛伦哥。他们以前都好开心,遇到节日会唱歌跳舞,吹口琴,现在这里就像监狱。有时我闭着眼睛走过村子,我对他们说,什么辐射?到处都是蝴蝶在飞,还有嗡嗡作响的蜜蜂,我的维斯卡捉老鼠。(哭了起来)

亲爱的,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你了不了解我的悲哀?替我告诉大家,也许我不会在这里了,而是在地下,在树根下……

——季娜伊达·依夫德奇瓦那·科瓦连科,撤离区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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