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老实和尚不老实(1/2)
01
刀。刀在阳光下闪耀着眩目的光芒。
刀在陆小凤手上。
陆小凤把玩着手中的刀,忽然对太阳射在刀上发出光芒的角度发生兴趣。
他把刀平放、垂直、倾斜,摆了五十六个不同的角度,只看到十四个角度时会反射光芒。
他忽然笑了,对这样的研究笑了起来。
假如有一天,他要用刀来对付敌人,他就可以先用这种阳光反射的方法来刺激对方的眼睛,对方如果受到干扰,他就必胜无疑了。所以他很感谢鹰眼老七。
要不是鹰眼老七身上刚好带着刀,要不是鹰眼老七刚好醉醺醺地躺在桌上,要不是他刚好要去留个字条给鹰眼老七,他就不会拿鹰眼老七的刀,也就不会发现这个道理了。
抚摸着刀身,陆小凤忽然得意地笑了起来。
——要不是我去留字条,要不是我顺手拿了他的刀,要不是我在阳光下玩这把刀,我会发现这个道理吗?
——所以我应该感谢自己才好,为什么感谢鹰眼老七?
陆小凤的笑容更得意了。
——鹰眼老七现在一定带着他的手下,在赶赴长安途中吧?
鹰眼老七没有理由不去长安的,任何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一定会去长安的。
假如他相信字条上的话,他一定会去。
假如他不相信,他也一定会去。
因为留字条的人随时都可以取走他的性命,他焉能留下?
而且,陆小凤也没有骗他,因为陆小凤只写上“西门吹雪 长安”,中间空了一个字。
空的地方也可能是两个字——不在。
——西门吹雪“不在”长安。
空的地方也可能是三个字。
西门吹雪“也许在”长安。
这就是留空的好处。
陆小凤忽然想到古人的绘画,为什么会留空那么多?原来空的地方,具有更多层的解释,大家可以各凭己意去欣赏、去批评,去猜测画中的意境。
而陆小凤字条留空的意境却只有一种:
——西门吹雪根本不在长安。
——西门吹雪应该到了沙曼他们隐藏的地方了吧?
陆小凤算算日期,应该是西门吹雪见到沙曼的时候了。
02
西门吹雪并没有见到沙曼。
西门吹雪首先见到的,是一道悬崖,是悬崖下拍岸的怒浪,是打在悬崖上溅起的浪花。
然后他才看到陆小凤说的木屋。他很喜欢这里。
看到那悬崖和浪花,他就想起苏东坡的词。
——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这里实在是适合隐居的地方。
西门吹雪好后悔答应陆小凤要把沙曼他们带回去。
——为什么不答应陆小凤,来这里保护他们?
这样他就可以住在这里,可以在这里享受海风,享受浪花飞溅的景象了。
他虽然后悔,却还是举步走向木屋,一点迟疑的意思也没有。
西门吹雪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他的君子风度。
就算在这只有一户木屋的悬崖上,他还是记得君子的表现。
所以木屋的门尽管是半掩的,他还是在门上敲了几下。
他一向都等屋里的人来应门,或者请他入内,他才进去。但这次他却例外。
任何事情都有例外的。
比如敲了几十下的门,都没有人应门。
比如忽然闻到血腥的气味。
西门吹雪不但敲了五六十下的门都没有回音,而且也闻到了血腥的气味。
所以他只有破例。
所以他就把门全部推开,像猫一样机警地走入屋内。
大厅里除了木桌、木椅、茶杯、茶壶外,什么也没有。
西门吹雪并没有一下子冲进房间里。他是高叫了两声“有人吗?”之后才冲进去的。
第一个房间里除了木床、棉被、枕头外,没有人。
第二个房间的景物和第一间的一模一样。
第三个房间却有一个人。
死人。死去的女人。
西门吹雪冲进去,把这女人翻个身,他赫然发现两件事。
——这个女人是小玉,因为陆小凤形容的沙曼,不是这个样子。
——这个女人并没有死,因为她喉中还发出非常微弱的呻吟声。
西门吹雪把小玉救回他的马车上时,他又发现了一件事。
——小玉的右手紧紧地握着。
他把小玉的右手拉开,一个纸团掉了下来。
纸条上只写着七个字。
用血写的七个字——老实和尚不老实。
03
陆小凤不知道悬崖上的小木屋已经发生了变故。
陆小凤不知道沙曼和老实和尚已经不知去向。
陆小凤不知道小玉已经被刺重伤。
陆小凤不知道西门吹雪为了救小玉,并没有赶路,不但不赶路,反而找了个小镇住了下来,请了个大夫医小玉的伤。所以他到了西门吹雪无论怎样也该回来的时候,却还看不到马车的踪影,他的内心就浮现起一片浓浓厚厚的阴影。
——西门吹雪会不会发生意外?
——沙曼会不会发生意外?
——他们全都发生意外?
太阳由天空中央爬近西边,又由西边沉下隐没,陆小凤还在这疑问的阴影笼罩下。
一弯新月已爬至中央,他依旧坐在门前,焦急地伸长脖子盼望。
他感到烦躁担忧焦虑渴望。他这份心情只有一个人了解。
西门吹雪了解陆小凤的心情。因为他知道陆小凤的期待。
但是他实在没有办法赶回去,不是他不赶,而是他不能赶。
小玉失血很多,需要静养,绝不能让她在马车上受颠簸之苦。
所以尽管西门吹雪了解陆小凤的焦急,他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自己又何尝不急?
小玉紧握在手中的七个字“老实和尚不老实”,很明显地表示出,沙曼的失踪、小玉的受伤,一定和老实和尚大有关联。但真相如何?老实和尚在哪里?
西门吹雪只想早日见到陆小凤,把心中的疑问统统交给陆小凤,让他自己去思考去解决。
然而小玉的脸色是那么苍白,连静静地躺在床上她都会痛得发出呻吟声,他又怎么能忍心上路?
而且他又不敢把小玉一个人丢下,让大夫来照顾她。
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好走——等待的路。
陆小凤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三天前他就几乎忍不住要离开去寻找了。
因为三天前他就认为最迟西门吹雪应该在三天前就回来。
能够等待六天,陆小凤的脾气实在是不错了。这一点他不得不佩服自己。
所以当他举起脚步要离去时,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再佩服自己一天。因为佩服自己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这是陆小凤佩服自己有耐性的最后一天了。
这是第九天,不是第七天。因为陆小凤又多等了两天。
两天来他举了一百二十四次步。但一百二十四次都没有走成功。
因为每一次举步,他脑中就浮起一个想法。
——假如刚走,西门吹雪就带着沙曼回来怎么办?
——假如沙曼一到,竟然见不到他怎么办?
所以他又留下,苦等,苦苦地等待。
黄昏。黄昏一向都是很令人愉快的。
因为黄昏就是亲人即将团聚的时候。
耕田的人荷着锄,迎着火红的落日,走在阡陌田野的小径上,回家和家人共聚。
各行各业的人,看到夕阳的余晖,就知道休息的时候到了,一天的疲劳可以得到憩息了。
约会的情人,也开始装扮,准备那黄昏后的会面了。
只有一种人在黄昏时不愉快——等待的人。
陆小凤是等待的人。但是他的脸在晚霞映照下却浮起笑容,因为他已不必再等待了。
因为他已听到马车奔驰的声音。
因为他已看到西门吹雪的马车。所以这个黄昏,是令陆小凤愉快的黄昏。
陆小凤的快乐,也跟天边绚烂的彩霞一样,稍稍停留,又已消失。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脸风霜的西门吹雪,是一脸苍白的小玉。
陆小凤虽然焦急,但是他却没有催促小玉,只是耐心地、细心地听着小玉用疲弱的口音,述说老实和尚不老实的故事。
——有一天,老实和尚忽然说他有事要离开几天,就留下我和沙曼在那小屋里,他就走了。
——然后过了七八天,老实和尚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我不在,因为我一个人捡贝壳去了。
——我捧着贝壳兴高采烈地回去,还大声高叫着沙曼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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