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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暗夜之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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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常看到律香川在这里喝得烂醉。

律香川总是半夜才来,快天亮时才回去。

喝下一杯酒,他才坐下来,忽然道:“今天你也来陪我喝两杯!”

夏青道:“不好。”

律香川道:“有什么不好?”

夏青道:“被人看到不好。”

律香川道:“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看到?”

夏青道:“万一有呢?”

律香川点点头,目中露出满意之色。

这就是夏青最可靠之处,他做事规规矩矩,小心翼翼,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绝不会改变的。

喝下第二杯酒,律香川忽然笑了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曾经答应过,我若有了很多很多钱时,一定替你娶个很漂亮的老婆?”

夏青道:“我记得。”

律香川道:“你就快有老婆了,而且随便你要多少个都行。”

夏青道:“一个就够了。”

律香川笑道:“你倒很知足。”

夏青道:“像我这样的人,不能不知足。”

律香川道:“我这样的人呢?”

夏青道:“你可以不知足。”

律香川道:“为什么?”

夏青道:“因为你不知足,就会去找更多钱、更多老婆,而且一定能找到;我若不知足,也许就连一个老婆都没有了。”

律香川笑道:“很久以前,你就认为我以后一定会爬得很高,但你还是猜不到我现在已爬得多高,绝对猜不到。”

这时远处忽然又有蹄声传来,来得很急。

律香川眼睛更亮了,道:“快去多准备副杯筷,今天还有个客人要来!”

夏青并没有问这客人是谁,因为律香川到这里来喝酒的时候,客人总是那同样的一个,根本就从没有请过第二个客人。

那人一共也只来过两次,每次来的时候总是用黑巾蒙着面目,连喝酒的时候都不肯将这块黑巾摘下来。

似乎夏青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知他是个男人,年纪好像已不小,说话的声音很有威严,身材也很高大壮健,但行动却非常轻捷矫健。

他骑来的马虽然总是万中选一的良驹,但还是已累得快倒下去,马屁股上鞭痕累累,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连夜赶来的,而且赶得很急。

可是来了后,最多只说几句话,只喝几杯酒,就又要赶回去。

第二次来的时候,马已换了一匹。

夏青总认为上次骑来的那匹马,一定已被他骑得累死了。

奇怪的是,这次来的人,好像不止一个。

蹄声急骤,最少有三骑。

第一个进来的,还是以前来过的那个人,脸上还是蒙着块黑巾,只露出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你只要看到这双眼睛,就能看出他一定是个地位很高、时常命令别人,却不喜欢接受别人命令的人。

一个人到了这种地位,本不必再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地做事。

他到这里来见律香川,当然绝不会是来聊天喝酒的。

夏青虽不愿管别人的闲事,但他已想到他和律香川之间,必定在进行着某种极秘密的阴谋。

所以每次只要这人一来,夏青就会立刻躲到后面自己的小屋去。

这次也不例外,他一向很明白自己的地位,一向很知趣。

他走出去的时候,又看到两个人走进来,脸上也蒙着黑巾,行动也很矫健,每人手里都提着两只很大的包袱。

包袱里是什么?

夏青虽然也有点好奇,但还是走了出去,随手将门也关了起来。

“你知道的事愈多,麻烦也愈多。”

这是律香川说的话,律香川说过的每句话,夏青都牢记在心,就好像律香川永远记得老伯说的话一样。

包袱放在地上,并没有发出很响的声音。

提包袱进来的人,也已退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两个人,两个人都是站着的,都没有开口,但眼睛里却都有种奇特的表情,糅合了紧张期待和兴奋。

过了很久,蒙面人才轻轻咳嗽了两声,慢慢地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这句话他问得很吃力,仿佛生怕对方的答复会令自己失望。

律香川道:“很好。”

蒙面人目中的紧张之色消失,却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又追问了一句:“有多好?”

律香川道:“你说有多好,就有多好。”

蒙面人这才松了口气,道:“想不到那么难对付的人也有今天。”

律香川淡淡道:“我早就想到了。”

蒙面人点点头,笑道:“你的计划的确无懈可击。”

律香川道:“你那边呢?”

蒙面人没有回答,却将地上的四个包袱全都解开。

包袱里没有别的,全是衣服;每件衣服上多多少少都染着些血渍。

律香川认得这些衣服,这些衣服本是他亲手为老伯派出去的那些人准备的。

他目中的紧张之色也消失,却也还是不大放心,所以又追问道:“有多少套衣服?”

蒙面人道:“六十一套。”

六十一个人,六十一套衣服,这表示老伯精选的七十个人已没有一个留下来了。

律香川也松了口气,道:“这些人也并不是好对付的。”

蒙面人叹了口气道:“的确不好对付。”

律香川道:“你花的代价想必不小。”

蒙面人道:“一万两银子,六十一条命。”

律香川笑了笑道:“银子可以赚得回来,命是别人的,这代价并不能算太大。”

蒙面人也笑了笑,道:“不错,再大的代价都值得。”

律香川道:“他们还有没有什么留下来的?”

蒙面人道:“没有,人已烧成灰,灰已洒入河里,这六十一个人从此已从世上消失。”

律香川道:“就好像根本没有生下来过一样!”

蒙面人道:“完全一样。”

律香川笑道:“我果然没有交错朋友。”

蒙面人也笑道:“彼此彼此。”

律香川道:“请坐。”

蒙面人坐下来,忽又笑道:“普天之下,只怕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两个人会是朋友。”

律香川道:“连万鹏王都想不到。”

蒙面人道:“连老伯都想不到。”

两人同时大笑,同时举杯,道:“请。”

蒙面人道:“老伯已死,此间已是你的天下,我在这里还用得着怕别人吗?”

律香川道:“用不着!”

蒙面人大笑,突然摘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屠大鹏!

律香川笑道:“老伯此刻若在这里,看到你真面目,一定会大吃一惊,他至死都以为我勾结的是万鹏王。”

屠大鹏道:“就凭这一点,已值得你我开怀畅饮。”

律香川道:“却不知什么时候,你才能请我到飞鹏堡去痛饮一场?”

屠大鹏微笑道:“快了,快了……”

律香川道:“这一年来,万鹏王想必对你信任有加。”

屠大鹏笑道:“那也多亏了你。”他说的并不是客气话。

律香川将老伯这边的机密泄露给他,所以只要他一出手,就一定马到成功。

孙剑、韩棠,是老伯手下最可怕的两个人,就全都是死在他手上。

十二飞鹏帮能够将老伯打击得全无回手之力,几乎完全是他一人之力,在这种情况下,万鹏王又怎么不对他另眼看待,信任有加?万鹏王做梦也想不到,他这样做的真正用意!

“他愈信任你,你杀死他的机会愈大。”

律香川利用屠大鹏来打击老伯,是为了让老伯更信任他,他才有机会杀老伯。

屠大鹏利用律香川来打击老伯,却是为了要让万鹏王更信任他,他才有机会杀万鹏王。

两人的情况虽不同,但目的却是一样的,结果当然也一样。

律香川的计划非但无懈可击,而且简直巧妙得令人无法思议。

他故意激怒万鹏王,让万鹏王向老伯挑战。这一战还未开始,胜负就早已注定。

胜的既不是老伯,也不是万鹏王,而是律香川。

律香川微笑道:“只可惜万鹏王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在这场戏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屠大鹏笑道:“我在他临死前也许会告诉他,他自以为是不可一世的英雄,其实却只不过是个傀儡。”

律香川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屠大鹏道:“现在老伯已死,傀儡也无用了,我随时都可以动手,也许就在明天。”

律香川道:“明天不行,最少要等到初八。”

屠大鹏道:“为什么?”

律香川道:“因为初七是老伯的生日,也是他准备进攻飞鹏堡的日子。”

屠大鹏道:“我知道。”

律香川道:“你知不知道他准备用多少人进攻飞鹏堡?”

屠大鹏道:“连他自己好像也只有七十个人。”

律香川道:“你不觉得奇怪?”

屠大鹏道:“我只觉得他未免对万鹏王估计得太低了。”

律香川道:“老伯最大的长处,就是从不低估他的对手。”

屠大鹏道:“那么他就是将自己估计得太高。”他笑了笑,接着道,“凭七十个人就想进攻飞鹏堡,简直是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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