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饶人(2/2)
这时候我朝那老婆子跟老头子一看,愣住了,俩人都不见了,就见那两棵树上,分别捆了一个半尺来高的纸人。
我刚要问奶奶咋回事儿,奶奶给我解释说,这就是我们家手艺里的纸人附魂术,把鬼魂收在纸人上,然后在用红绳拴住,这是一种跟恶鬼谈条件用的方法,也就是先制住他们再谈条件,听话的就放了它们,不听话的,就叫它们吃点苦头。
听奶奶给我这么一解释,我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仔细想想刚才那一幕,好像很不真实,做梦一样,扭头四下看看,感觉周围的景色比刚才清晰了很多,这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大梦初醒一样,又看看那俩纸人儿,身上一道一道儿,破破烂烂的,好像是给我用柳条打烂的,好像,我至始至终打的只是捆树上的这俩纸人儿,这时候我又猛然意识到,怪不得柳条打在这俩人身上发出跟打树上一样的声音呢。再看看给我扔地上的那根柳条儿,上面光秃秃的,叶子都打没了,还断了一截,这是唯一真实存在的地方了。
我想问问奶奶那俩人哪儿去了,奶奶没等我问出来,就吩咐我把之前捆老头儿那树上的纸人拿下来烧掉,我照做了。接过奶奶递给我的火柴,把纸人从树上取下来,纸人这时候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要是再给我打几下,彻底就烂完了,或许纸人彻底烂完,那老头子也就彻底魂飞魄散了吧。
烂纸人放在地上,我划着一根火柴把它烧成了灰。
这时候,奶奶把另一个老婆子纸人从树上弄了下来,这个纸人没叫我烧,奶奶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两张黄纸,把纸人拍在了两张黄纸中间,然后叫我就地挖坑。
这里都是沙土地,用手就很容易挖出坑,我折腾了好一会儿,直到奶奶叫我停下别挖了,我这才停下,这时候,沙地里给我挖出一个脸盆大小、能有一尺来深的坑。
奶奶蹲在坑边儿,小心翼翼把黄纸跟纸人一起放了进去,然后叫我把沙土回填,填好沙土以后,奶奶又叫把我打断的那根柳条插在了上面。
用奶奶的话说,做个记号儿,以后逢年过节就来这里烧纸钱。
你们说邪门儿不邪门儿,别说我是干这个的,我都觉得邪门。奶奶叫我插的这根柳条说是做记号的,还真成了记号,居然活了,没几年,长成了一棵小柳树。当然了,不排除这是一种巧合,当时刚刚下过一场透雨,柳条插地上很容易成活。
至此以后,奶奶每年一到清明、十月一,就带我去那棵柳树底下上香烧纸。
去年,也就是2014年阴历二月份,我奶奶过世了,可以说,我奶奶这一走,我霎时间心灰意冷,原本每年都去黄花观,今年不去了,原本有几个给那些孤魂野鬼上香烧纸的地方,我也不去了,一门心思的,当写遗书似的、不遗余力的开始写这本书,不过……不过我现在觉得,我这种扔掉一切、一意孤行的做法,好像是错了。
说起来挺不是滋味儿的,奶奶临终前还嘱咐我,可别忘了给那些“人”烧纸,我当时点头像叨米似的。结果呢,我还不是真的给忘了,我是故意给忘了。我奶奶一死,我心里就想着,管他娘的呢,谁爱烧谁烧,烧了这么多年的纸,也没见着落个好儿。这想法儿,似乎刚好应验了我奶奶那句话,“再过几年,我可就管不住他了……”
今年吧,不算是今年吧,去年,阴历是2014的大年二十六,阳历是2015年的2月14号,这个2月14号,好像是情人节吧,是不是现在想想,这些事儿碰一块儿,咋都这么巧呢,看来冥冥之中真的有定数。
我们这儿过年的谚语是: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蒸馒头,就蒸馒头这一天,情人节这天,我们村死了两口子,死的莫名其妙。二十六死的,二十九才给人发现,说是二氧化碳中毒死的。
蒸馒头的面,需要发酵,发酵需要温度,屋子里温度不够,两口子生了好几个煤球炉,因为通风不好,两口子双双毙命。
这两口子的父母,正是这老婆子要报复的人,也就是老婆子生前的邻居。
这时候距离我奶奶去世还不到一年呢,这老婆子就不安分了,就像她自己说的,只要我奶奶活着,她就不会踏进村子一步,然而,我奶奶一死……
也有可能是我不再给那些孤魂野鬼烧钱的缘故吧,我朋友的父亲,也是大过年的去世的,不光他们,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们村一口气死了四五个。
当时,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身上的病情加重不说,上医院检查完以后,家里连买药的钱都没了,钱都给我老丈人住院的时候垫付医药费了,因为钱不够,我老婆让厂子里给她预支了一年的工资,2015年,这一年她都不能在厂子里领到一分钱的工资。当时,大过年的,收电费的堵着门跟我要钱。可以想象,我当时那种状态,我能顾得上谁
人生,就是这么无奈。
此子终非池中物,只待春雷啸长空,陈瞎子这句话,就是这么扯淡!
过了年以后,也就是今年春天的时候,因为我要找桃树,去了乱葬岗一趟。为啥要找桃树呢,现在说了吧,因为我上医院检查完了以后,没钱买药,我在群里让群里的朋友给我买了点儿药,结果有十几个人给我寄来了药,现在身体比过去好太多了。
我当时到乱葬岗原本是想找棵桃树,我记得那里好像有一棵老桃树,主要是想锯几根桃枝,用我们家这些方法,祭祀十几把桃木剑送这些给我邮寄药物的朋友,东西是寒碜了一点,不过绝对比世面上买的、比那些所谓开过光的玩意强的多,算是我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心意,感谢他们的寄药之恩。
不过,后来没能找见桃树,倒是给我看见了那棵柳树,从我十一岁开始,这都二十多年了,年年给它烧纸,当时看到那棵柳树,我就想起二氧化碳中毒的这两口子,我觉得,这老婆子不能再留着了,因为老婆子的魂就附在这上面,这二十多年了都没走,我不知道她跟那家人到底有多大的怨气。
晚上,我叫上了两个朋友,先做了一个驱赶的法事,其实我这时候已经有点“马后炮”了,凭我自己的经验判断,那老婆子当时已经走了。
做完法事以后,我们三个一起动手,把这棵柳树给砍了,这棵柳树别看长了二十多年,因为旁边的树比它大得多,它根本就长不起来,个头不大,树干也不粗,两米来高,人腿粗细。砍了以后,又用大锯给它锯成一段一段儿的,用车拉到了我老家,晾干以后,一把火我给它烧了。
这棵柳树,当年就是我插的,现在又是我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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