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二章(1/2)
千秋斋。
傅老夫人端坐在软榻上…
她本就端肃的脸这会更是黑沉得厉害。
而偌大的屋中也静谧得厉害, 除了王家的诸位主子没有半个丫鬟,就连半夏也只是守在帘外候命。
傅老夫人合着眼, 她的手中握着佛珠一句话都未曾说。
纪氏便坐在一旁抹着眼泪,却也不敢哭出声,只是无声的流着泪。
待过了一会…
李嬷嬷从里屋走了出来,她低着头朝傅老夫人走去, 在她耳边低声附了一句话。
傅老夫人握着佛珠的手一顿…
她睁开眼,往日里还算平和的眼睛这会却只余厌恶,声音冷厉带着遮掩不住的怒火:“让那个孽畜滚出来!”
她这话一落…
屋中几人的面色也越发不好, 纪氏更是抑制不住哭得越发大声了。
傅老夫人见她这般更是厌恶, 她抬了手中的茶盏就往地上砸去等纪氏的哭声渐弱,她才开口说道:“哭什么你的女儿做出这没脸的事, 你还有脸哭!”
她这话说得太急,没一会便咳嗽起来, 底下人纷纷起身劝慰, 口中或言“母亲息怒”、或言“祖母息怒”。
待傅老夫人摆了手, 众人才又坐下。
王媛由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扶着走了出来,她如今面色惨白、唇畔上也毫无血色,就连往日明亮的眼睛这会也仿佛失神一般…而她身边两个丫鬟更是颤颤巍巍, 要不是强撑着仿佛下一瞬便能摔倒。
她们扶着王媛跪下, 自己也跟着跪下, 口中是颤声说道:“老, 老夫人。”
傅老夫人直直盯着底下跪着的王媛, 见她往日的鲜活气尽失, 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她的心刚刚软了一瞬便见到王媛脖子上的几处暧昧的痕迹,这个孽畜!她的面色勃然一变,连带着声音也更添了几分暴怒和冷厉:“孽畜!我王家的名声都要被你糟蹋完了!”
她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说!你与言家大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他逼迫于你”
王媛眉心一动,连着眼中的神采也恢复了几分…
她抬眼看着傅老夫人,见傅老夫人的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暴怒,王媛止不住瑟缩了下身子好一会才哽咽说道:“我,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她这话说完,心下越发委屈起来,先前李嬷嬷看着她的眼神,李府中人看着她的眼神。
叹息与鄙夷,可怜与嘲讽…
仿佛是一副又一副的画交织在她的眼前一般,让她头晕目眩。
傅老夫人见她这般更是止不住气,先前李家送来的书信中已明确写道“未曾查出房中有东西…”
这话只差打着她王家的脸说,你孙女行那事的时候是清醒的!
偏偏这个不中用的东西,除了哭旁得竟是什么都不会。
傅老夫人越想,心下便越气…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佛珠,而后是朝那两个低着头打着颤的丫鬟看去,声音阴冷而狠厉:“五姑娘出事的时候,你们在哪”
两个丫鬟身子一颤,跟着是答道:“五姑娘不准我们跟着。”
两人这话刚落,纪氏就跟疯了一般,她径直冲上前全无往日的仪态狠狠掌了两人的嘴瓜子,口中跟着一句:“你们两个贱蹄子,我王家养着你们是做什么用的出门在外为什么不跟着主子!”
“二夫人…”
两个丫鬟被她一顿拳打脚踢皆倒在了地上,她们也不敢躲口中却还是掺着哭音:“五姑娘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她不准我们跟着,我,我们…”
“你们还敢狡辩!”
纪氏见她们这般说更是气急,她刚要再动手便听傅老夫人沉声说道:“够了!”
这个声音太过凌厉…
纪氏刚刚伸出去的手忍不住便缩了回来,她回头看着傅老夫人直直跪了下去,手上握着帕子一面抹着泪,一面抑制不住得哭道:“母亲,您要为阿媛做主啊!今日之事肯定是有人害阿媛的,母亲,阿媛的清白不能就这么没了!”
“清白”
傅老夫人冷着脸,讥嘲看着纪氏:“你要清白我王家的清名都快被你的好女儿折腾没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李家大小姐的生辰,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清白你倒是问问你的好女儿,为什么好端端得会和那言大公子出现在厢房”
她说到这稍稍缓和了些口气,才又说道:“燕氏亲自写了信,房中并没有东西。”
纪氏面色一白,她看了王媛一眼,见她依旧还是一副怔楞失神的模样…她咬着牙、梗着脖子开口说道:“那燕氏与那言大公子本就有姨亲关系,自然是帮着自己人说话。”她这话说完又跟着一句:“母亲,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的女儿不能就这么被欺负!”
“母亲——”
说话的却是王冀。
王冀起身朝傅老夫人拱手一礼,而后是看着纪氏开口说道,面上带着不赞同:“母亲,事情已经发生了,何况这事即便传出去对妹妹的名声也不好。”
纪氏一愣,她看着王冀仿佛不认识这个儿子一般…
她走上前伸手抱着王媛嘶哑着声说道:“这是你亲的妹妹,你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道就这么算了”
“母亲!”
王冀这会的心情本就算不上好…
原本这个时候他应该坐在这儿看热闹,以及等待言庚替他铺桥引线。
可如今呢如今什么都没了。
他得罪了言庚,得罪了言家…这官场怕是他这辈子都进不去了。偏偏母亲却一点事都不通,这会还在追究谁对谁错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阿媛已非完璧之身,她不想着早点抓住言家,竟然还想去指责人家的错。
王冀换了好几个呼吸才不至于气急出声,他看着纪氏温声说道:“儿子并非不关心阿媛,只是如今金陵城的大半世家都已知晓此事。”
“阿媛除了嫁给言庚,别无办法。”
“嫁到言家”
纪氏闻言更是大怒,她本就是内宅妇人,自然知晓一个贞操对女子意味着什么:“言家那个小畜生今日这样对阿媛,等她嫁过去能讨到什么好不行,我的阿媛还这么小,我不能让她嫁到言家!”
若是婚前没了贞操的女子嫁到婆家,别说公婆,即便底下的奴仆怕是都会看不起。
她怎么能让阿媛嫁过去
傅老夫人看着纪氏面上的癫狂,她眉心一拢,好一会才开口说道:“阿媛的身子已被人看过了,不嫁去言家又能嫁给谁”她这话说完是看向纪氏怀中的王媛,见她依旧一怔一怔得,心下也有几分疼惜。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她自然也知道这样的阿媛嫁到言家代表着什么。
即便有王家在背后撑着,可那个中苦楚往后也只能自己尝了。
她想到这忍不住心下一叹,声音也有几分缓和:“阿媛还未至及笈,等再过一两年,别人忘记得也差不多了…等到那时再嫁,阿媛也不会受太过的苦楚。”
“母亲!”
纪氏冷着脸,厉声与傅老夫人说道:“若是今日出事的是陶陶,你也会这样打算吗”
她这话一落,屋中先是一静…
王珵与程宜的面色皆不好,王允更是站起身走上前狠狠打了纪氏一巴掌,他面容低沉着,口中是言:“你个蠢妇在说什么话,你自己的女儿教养不好竟然还敢攀咬别人,快跟大哥大嫂道歉!”
“不必了…”
说话的却是傅老夫人。
傅老夫人面上原先的缓和尽消,一双眼睛虽然依旧平和却夹杂着几分阴沉:“今日无论是谁行这样的事,我都只会给她们三个选择,要么嫁,要么剃发做姑子,要么死…既然你不肯让你的女儿嫁人,那么为了保全她与我王家的清名,便从余后两个选吧。”
纪氏面色一变,她也察觉出自己先前说了什么话,这会自是面色惨白朝傅老夫人磕着头:“母亲,儿媳是胡言的,儿媳…”
“够了…”
傅老夫人手中握着佛珠,闻言是淡淡笑道:“你是胡言,我却不是乱语…这是你女儿的未来,自然该你这个生她养她的好母亲来挑选。”
她这话刚落…
王允便直直跪了下来,他朝傅老夫人拱手一礼,口中是跟着一句:“母亲切莫与这个蠢妇置气,阿媛的婚事还要劳母亲出面。”
女儿已经这样了,再辨什么是非曲直又有什么用
他倒是庆幸,今儿个是那言太师之子…言家如今是朝中新贵,宫中有贵妃娘娘宠冠六宫,朝堂又有言太师位居一品,若是能扯上言家的关系,他这止步不前的官途总应该动一动了。
他想到这,内心也有几分激动澎湃之情。
纪氏一面是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儿子,一面是看着依旧失魂落魄的女儿…她只觉得心肠都跟揉碎了似得,待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说道:“儿媳无状,请母亲切莫怪罪。”
她说到这揽着王媛的手更是收了几分紧:“阿媛的婚事还要麻烦母亲。”
傅老夫人面色平淡,闻言也未有什么变化…
待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说道:“明儿个言家会过来一趟,阿媛就好好在家中将养身子,没什么事就不必出门了。”
这话却是变相得软禁了。
纪氏身子一颤,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女儿如今这幅样子,即便出去受到的鄙夷与嘲讽也只怕更多,还不如就待在家中。
“至于这两个丫头…”
傅老夫人锐利而凌厉的眼睛淡淡滑过两人,见她们身子止不住又一颤抖,才开口说道:“你们身为五姑娘的贴身丫鬟,未曾跟紧主子…”她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下,而后才又冷声一句:“寻个由头,打死吧。”
两个丫鬟闻言忙磕头求饶:“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啊…”
可她们也未说多久便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拖了出去,混杂着那一声声哭叫与板子声。
屋中的人面容却很沉寂。
这样的事终究是丑闻,而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王昉的面上一直很平静,她的手中握着一碗茶,眼却一瞬不瞬地看着王媛…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她的哥哥既然伙同外人做出这样的事,那么自然该有人来承担这样的结果。
可怜吗
这个世上谁不可怜
但凡她有一丝心软,如今躺在那的,受他人鄙夷的就是她王四娘。
而她会有什么结果
就如祖母所言,要么嫁人,要么剃发做姑子,要么死…
王昉握着茶盏的手有几分轻颤,她不能心软,她只能比别人更狠…她的手抚至袖子,微微抬起的眼睑看着王冀的背影。
王冀自是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正在注视着他,只是转头看去的时候却又未曾察觉到有恙…他的眼滑过王昉低垂品茗的眉眼,眉心微微拢起了几分。
他这个四妹究竟是怎么离开的
究竟有什么人在背后帮她
…
翌日。
王昉坐在软塌上,手上握着一只玉瓶。
外头阳光正好,而她轻轻抬了手中的玉瓶比照着外头的光亮,好一会才开了口:“这东西当真有用”
“是…”
流光低着头,低声答话:“这东西名叫见血封喉,只需把里头的汁液涂匀在匕首上便成…”她说到这,面上也有几分踌躇跟着是又轻声一句:“主子,这种事还是让奴去吧。”
“不必…”
王昉的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柔声说道:“我不希望你和寒星会受伤,何况你们擅长的是近攻…王冀到底是府中的三公子,身边也未必没有人。”
何况…
王冀的命,她想亲自取。
“主子…”流光的声音带着几分动容,她单膝下跪口中是言:“这一次若不是陆公子救得及时,您…是奴无用。”
王昉放下手中的玉瓶,她伸手扶起流光:“傻丫头,这并不是你的错…就连我也未曾想到。”
未曾想到王冀那个畜生比起前世还会阴狠…
其实该想到的,前世的王冀向来一帆风顺,若不是最后她嫁给了卫玠,怕是他还能袭庆国公府的爵位。而这一世的王冀,他早早就饱受了清名尽损、受人鄙夷的日子…是她轻敌了。
原本留着他也没事…
不过如今看来,有些人终究是留不得。
珊瑚在帘外轻声禀道,口中是跟着一句:“主子,七姑娘来了。”
“阿蕙来了”
王昉把手中的玉瓶交给流光,待擦拭过手才笑着说道:“快让她进来…”
珊瑚笑着打了帘子…
王蕙身披绣佩兰的嫩黄色斗篷从外头走了进来,今儿个外头风大,她一张小脸即便有兜帽遮挡着却还是泛起了几分红。王昉见此心便疼了一瞬,她朝王昉招了招手,一面是伸手解开了她的斗篷交给流光,一面是与珊瑚一句:“去把小厨房煨着的雪梨汤取过来。”
“是…”
珊瑚笑着屈膝退下。
流光便也屈膝一礼,而后是拿着斗篷往外间去熏香了。
王昉把身上的白狐毯子往人那处移了几分,又把一旁的手炉放到了王蕙的手中,握着她有些冰冷的手,面上带着几分不赞同:“这会外头冷得厉害,有事遣人过来说便是,何苦跑这一趟。”
王蕙的面上也挂着笑,闻言便柔声说了一句:“只是想来瞧瞧阿姐。”
待这话说完…
她才又开口说道:“我先前去见祖母,看到言夫人与永安侯夫人也在…五姐的这一桩婚事应该是定了。”
永安侯夫人年岁已高,膝下儿孙环绕,是个有福气的…但凡由她说过的亲,皆是夫妇和睦,因此金陵城的贵人们结亲,大多是会请她出面。言家既然能请她过来,可见这面上的功夫还是做足了的。
珊瑚领着丫鬟端来雪梨汤和糕点,待在茶案上摆好便又屈膝一礼,领着重人退下。
王昉知晓王蕙的习惯,便取过一旁放着的牛乳放进雪梨汤中,而后是拿着汤勺轻轻搅了几下才递给王蕙…她的面上未有什么变化,口中却是问道:“二婶不在”
“不在…”
王蕙接过汤碗,手贴着那碗壁传来的热度,才又轻轻叹了口气:“听说昨儿夜里五姐起了热,二婶照顾了一宿…何况,即便五姐没事,二婶怕是也不会想来。”
儿女结亲,原是求个两姓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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