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心思(2/2)
大伯娘见女儿总不想说为什么的样子,心里猜想她多半不占理,否则怎会只扯些不相关的话。
顾秀水向一手包子一手大葱正吃得香的顾焕哼一声,说道:“我找到我哥的时候,他还要送翩翩回家呢,那时候怎么不说饿啊。”
“你不叫我我现在已经在翩翩家吃上了”,顾焕咬下一口大葱,又吃一口包子,“梨梨倒是说不说,不说我喝汤去了。”
顾秀梨咬咬嘴唇,低着头道:“今天早晨,吃饭的时候,耿临她娘又话里话外刺我没怀孕,还说什么家里的母鸡都抱几窝了,人却什么动静都没有。我听得气急,便和她争吵两句。”说着猛然抬起头,眼中含泪道:“我什么都没说呢,耿临就一巴掌打了过来。”
人都是只记得别人的错,顾焕见她根本不提自己争吵的内容,便没耐心多问,站起身道:“大致原因我知道了,待会儿和爹去趟八里坪问问。”
顾秀梨听大哥是给她做主的意思,胸口憋的气略平顺,她希望父兄进到耿家们就捞住耿临打一顿,否则日后耿家的人还不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娘,让人去镇里给我买一瓶好些的伤药吧”,顾秀梨站起身道,“我这半边脸又疼又涨,很不好受。”
大伯娘过去看看女儿脸上的红肿,又骂起耿临来,末了道:“你先歇着,娘让人去买最好的伤药来”。
叫来个小厮去镇里买药,再吩咐两个小丫头送些甜汤到屋里给大小姐,大伯娘这才到堂屋,对正坐在桌边吃饭的父子二人道:“你们到耿家,啥也别问,先捞住耿临好好打一顿给梨梨出气。”
顾老太太这些日子精神好许多,此时也在座,摇头道:“照你这么说的做,耿家人能干看着他们父子俩还不被围在八里坪出不来”说着看向儿子道:“到那听听耿临怎么说,错在他他还不道歉你们再动手…”
话音未落,刚刚被派去给顾秀梨送甜汤的一个丫鬟梅落慌张跑进来,脸色煞白急冲冲道:“夫人,老夫人,大小姐她突然就捂着肚子喊疼,好多血都把裙子殷湿了。乌大娘说,大小姐好像是…小产了。”
大伯娘闻言身子就是一软,顾焕忙站起身扶住了,对丫鬟道:“让梅山快骑马去镇里叫大夫,你再叫上两个人,去听乌大娘的吩咐。”
“怎么就不能消消停停地过日子”顾老太太放下碗筷,哎呦直叹,“好好的日子,她非折腾来去!年纪轻轻地小产,以后孩子能好要吗耿临看着是个老实种,成亲才一年就打妻子,他娘张口闭口地要孙子,豁挑事,现在好了,孙子没了,她就不觉得作孽”
“奶奶,您消消气”,顾秀萍低声说道,抬手给老太太抚着脊背。
大伯娘站好抹抹眼睛,没理会老太太的嘟囔,对儿子道:“镇上离家远,这一来一回的肯定来不及,你快去前面小田村,让你枝儿姑带着你找她村里那个田婆婆。”
田婆婆是临近几个村子最有口碑的接生婆,希望能帮着女儿保住这个孩子。
顾焕点头,大步去了。
顾柏默不吭声地蹲到墙边抽烟锅。
“你又抽什么烟啊!”大伯娘看见,两步过去抽掉丈夫手里的烟杆子,“还不赶着马车到八里坪叫耿家的人来,叫他们看看他家人把我们女儿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大伯黑着脸道:“谁让你家闺女挨一巴掌就跑回娘家来,八里坪到咱村小二十里地呢,孩子没在路上掉了算她能耐。”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夺回烟杆子,出门赶上马车到八里坪去了。
大伯娘骂了句,也急忙忙地向女儿房间走去。
一展眼,饭桌旁只剩下顾老太太和顾秀萍。
顾老太太哪还有心思吃饭,扶着顾秀萍站起来,道:“我们俩也到外面看看去,这个梨梨,要人怎么说她好!”
乌大娘是第二拨被买到顾家下人中一个媳妇子,年前她丈夫死了,留她带着一个十三岁的儿子。而乌家族人多是唯利是图的,她们寡母弱子常被族人欺压,不半年家里的几亩田就被人以各种名义抢夺走,走投无路之下,她只好带着儿子到人市卖身。
顾焕买人时,得知这是母子俩,又见他们不是恶人,二话没说把他们一起买了下来。
乌大娘正好对妇人生产之事懂些皮毛,当时她正在院子里吃饭,听到大小姐屋里有呼痛声,又听里面的梅开梅落说血,便忙放下碗筷过去了。
大伯娘到时,乌大娘正满头大汗地忙碌着,大伯娘立即上前,一看床褥子上都是血,她就知道这孩子保不住了。
一刻钟后,乌大娘端着一盆血水出去,梅开梅落梅红梅叶四个丫头无声地换新褥被。
大伯娘看着脸色惨白的女儿,既心疼又着恼,不过想起乌娘子说女儿没伤到根本,她才不那么担心。
这时顾焕满头大汗地背着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婆婆进门来,“娘,田婆婆来了,情况咋样啊”
“你别进来”,大伯娘忙过去拦住还要往里走的儿子,扶田婆婆下来,“孩子已经没了,您老再帮着看看,怎么调养好。”
…
顾秀梨醒来时知道她怀孕了又小产了,情绪比较稳定,脸上并没有多少伤心之色,等人都出去后,她问依旧守在床边的母亲:“耿家的人还没来”
“没”,大伯娘给她掖掖被子,“现在好好休息,别想这些烦心事。”
“我自己出来,到现在都大半天了,耿临却连个人影都没有”,顾秀梨神色坚定道:“娘,我要跟他和离。”
“大姑娘啊”,大伯娘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还让不让家里过消停日子了你以为二嫁的女人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吗想得美!你哥是有几个钱,能给你置办上好嫁妆,可冲着嫁妆娶你的,你敢嫁收收心,好好跟耿临过日子吧。”
顾秀梨扭头,像秀美那样嫁给一个三十好几的穷秀才,也比耿临家强。
大伯娘见她不说话,起身去请老太太来,希望说转她。
…
“三娘,有事让森子来说声就行了,你大着肚子,不能走远路跑来做什么”顾氏突然放下绣绷子,迎上慢慢走来的孔三娘道:“我家外面还有个梅林子,路可不好走,你这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说着给张大椅子让她坐下。
“二嫂,我身体好得很,几步路而已,没大碍。”孔三娘慢慢地坐下来,“森哥现在没日没夜的做泡面,我身子又重,帮不上他什么忙,哪还能有点事就支使他。”
顾氏见孔三娘脸色带着些凝重,又问道:“咋了”
几个丫头都远处阴凉处绣花玩闹,孔三娘不用遮掩,便直接道:“小萍刚过去跟我说的,大嫂家的秀梨小产了,听她还要来跟二嫂说,我正不知道拿多少东西去看秀梨合适,想问问二嫂,就对小萍说,我去跟你二婶说吧,这才过来了。”
小产顾氏满脸惊讶,“什么时候怀上的,这怎么…”
“估计她也是不知道吧”,孔三娘说道,“秀梨上午从她婆家一路走到咱村里来的,我听森哥说,她婆家在八里坪,离这儿老远,很可能就是因为累着了。”
一听这意思是顾秀梨现在顾家村,还是从婆家走回来的,顾氏不用再问,已能猜出个大概,恐怕又是那夫妻两个闹别扭。
“这些年轻人”,顾氏摇头,对孔三娘道:“目前也不能去集市上买鸡蛋,家里有什么便拿些什么吧。”
说着叫来照花,让她去厨房捡一篮子鸡蛋,又让照平和照安去后院捉一只老母鸡,顾氏这边又和孔三娘说起顾秀梨的事。
顾灿刚睡醒午觉,揉着眼睛出来,看到孔三娘,想起前天他不叫这人娘被他爹好训一通,那天晚上姐姐便跟他说让他以后都记得叫这人娘。
顾灿便看着孔三娘哼哼两声,然后挨着二婶站住。
孔三娘笑着逗他说话。
照花和照安这时前后提着篮子和咯咯乱叫的母鸡过来,照花问道:“夫人,您要去哪儿,用不用我和照安哥跟您一起。”
“不用跟,你们在家玩吧”,顾氏接过篮子和母鸡来,对顾灿道:“你在家和照安他们玩,我和你娘去你大伯家。”
“嗯”,顾灿点头,也不缠着二婶了。
顾氏和孔三娘刚出门,顾灿就跑去顾明月屋里,照平和照安跟着他后面小声道:“灿少爷,咱们出去捕蜻蜓,小姐忙着呢,不要打扰她。”
“翩翩姐”,顾灿全当耳边风,迈着小步子蹬蹬跑进屋里,“我想跟你这儿待着,我不会捣乱的。”
“你们两个自玩去吧”,顾明月放下针,看向站在扇门外的两人,“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我俩去小姐这屋外面不远,小姐有事轻轻喊一声就好”,照平说道。
“好”,顾明月点头,起身牵着顾灿到脸架边给他洗脸,顾灿意外的老实,略减掉些肉的脸上神情怔怔。
“灿儿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顾明月好笑问道。
顾灿看着轻柔地给自己洗手洗脸的翩翩姐,沉默些时,问道:“翩翩姐,我娘以后是不是都不来我家了”
顾明月微顿,直起身子拿出单独的棉巾给他擦擦手擦擦脸,“灿儿想你娘了”
“有点”,顾灿说道,“我都不记得我娘长得什么样子啦。”
顾明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沾手指上一些香膏,给顾灿点在手背上脸颊上,笑道:“自己搓搓。”
顾灿听话地使劲搓,边搓边问:“翩翩姐,我娘为什么不在我家了”
“嗯,你娘有事”,顾明月笑道,“等你长大,可以去看她啊。”
顾灿哦了声,点点头不再问,然而他这鲜有的低落只一会儿就过去了,很快缠着顾明月问东问西起来。
顾明月很认真地跟他废话,说半天,顾灿才蹦跶着出去找照平他们玩。
约莫半个时辰后,顾灿捂着双手再次跑进来,高兴道:“翩翩姐,这只蜻蜓是我亲手捂住的,送给你啦。”
“谢谢你”,顾明月笑道,“可是我要刺绣,没空和蜻蜓玩,你帮我收着吧。”
顾灿摇头,“这是绿蜻蜓,很好看的,翩翩姐,我给你放到帐子里去。”
“不,不用”,顾明月忙放下针,伸出手道:“放这里吧。”
“你得拢着两只手,不然蜻蜓就飞走了”,顾灿严肃要求。
顾明月无奈,伸出双手,拢住,顾灿便举着一双胖手放在上面,微微松开缝隙,翅膀呼啦声更加清晰。顾明月觉得手心被蜻蜓的细爪挠得很痒,就摊开手来。
随着双手摊开,微青色翅膀的蜻蜓猛然一下飞高,“飞走了”,顾灿看着在屋里乱飞的蜻蜓直蹦哒。
“等它飞累了就会停下来的”,顾明月拉住顾灿,“我这有一本好看的画书,你要不要看”
见蜻蜓就是找不到门,顾灿也不追着捕了,笑点着头道:“要看要看。”
顾明月找出带彩色插画的话本,翻开扉页,让顾灿坐到桌边去看,终于让这个小家伙安静下来,她才感觉到手心微痒刺疼的不舒服。
摊开手心一看,只见大拇指内侧一片红。
…
正涂抹药膏时,顾明月听到院子里有父母的说话声,心里好奇之前三婶来找她娘是什么事,她抹好药膏便向外面去了。
见翩翩姐出去,顾灿抱着话本儿连忙跟着,“翩翩姐,等等我。”
顾攀刚从欧阳端家里的建房工地上回来,头上身上都是土灰,正蹲在水井旁边就着大洗脸盆子洗胳膊。
“去村里了”,他随口问道,“村里有事”
“还不是梨梨的事夫妻两个因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吵架,耿临打了她一巴掌,她就自个儿走回家来,谁知道有了身子,小产了”,顾氏低声说道,“我和三弟妹一起到大哥家时,正碰上耿家的人来,双方掰扯好一会子。”
顾攀皱着眉,“他们成亲还不到一年,怎么就开始打架”
顾明月走来只听到父亲的话,再联想中午时焕大哥那句话,便猜想三婶来找母亲的事多半是和顾秀梨有关。
可是就算夫妻两个闹别扭,也不用婶子专门去劝吧。
“翩翩,别听大人讲话”,顾氏正要说,听到身后脚步声,转头见是女儿走近前,摆手道:“不想刺绣就带着灿儿去外面池塘边转转。”
顾明月知道事情很可能跟顾秀梨有关,便不再好奇,答应一声牵着顾灿出门去了。
看着女儿出门去,顾氏才道:“事情起因应该在梨梨身上,耿家人到大嫂家时眼眶子都有些红。耿临进都没进去看梨梨一眼,他娘和妹子也只是进去坐了坐。她们出来后,耿临他爹第一句话就是‘两个孩子过不一起去,和离吧’。”
“大嫂当时就不愿意了,自家姑娘挨了打,对方还说和离,任谁都觉得对方不讲理。接下来一番争吵掰扯,大哥大嫂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梨梨在耿家,不是嫌菜色不好,就是嫌放的猪油多,甚至当着耿临他爹的面,就说什么走商的满身铜臭跑船的铜臭里还带着鱼臭味。每天还必须把屋子里从板凳到桌椅都擦一遍,耿临累一天回家,不去洗澡不让进屋。一桩桩一件件,人家摆出来,这边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攀洗脸的动作顿了顿,说道:“梨梨不是那种孩子啊。”
“谁说不是呢”,顾氏说道,“以前挺懂事能吃苦的人,怎么到了别人家事就多起来!我看,耿家和他们家现在的境况对比着差许多,她心里嫌弃呢。虽说姑娘们想嫁个好人家这没什么大错,但亲都成了正当的是努力把日子过好。这么折腾不是故意找事吗更何况耿临他娘也不是个软性子的,时常拿生不出孩子的话说道梨梨。他们家的矛盾还不越积越大。”
“结果怎么说”顾攀问道。
------题外话------
我们那有家就是这样,这家挺有钱,两儿子一女儿,老爸给三个孩子一人一家小门市,儿子两家越过越好,女儿家走下坡,女儿就嫌她老公没本事,孩子都好几岁了,有段时间经常住到她娘家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