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来信(1/2)
听到欧阳端的说法,顾明月忍不住又笑起来:“你笑的样子好笑,发笑的理由更好笑。”
欧阳端无奈地合起嘴巴,问道:“歇好了吗我们申时前要坐上回镇里的船。”
“好了”,顾明月喝一口茶站起来,欧阳端会过茶钱,问道:“接下来想去哪”
“去皮货店看看”,顾明月说道,“我想给炼大哥做一双皮靴,嗯,还是多买点,给我爹,焕大哥一人也做一双好了。”
有了焕大哥做出来的那种缝纫机,顾明月对做鞋也有几分自信,只要换上粗针粗线,她很快就能做一双好看的靴子出来。
说完就见欧阳端神色中有几分低落,顾明月忙拍拍额头道:“瞧我,还有阿端呢,还要给阿端做一双。”
欧阳端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点点头咧开嘴角。
“我呢”一道阴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顾明月转头就看见满脸黑气的穆蕴,“你走路都没声音吗”
至于为什么每次来帝京都能遇到他,顾明月已经不会好奇了。
“我的呢”穆蕴坚持问道,怎么那么多丫头身边的人都有鞋,就没有他的话说他和丫头的关系不是早就拉近了一大截吗
顾明月一看到他这哀怨的样子,就又想到那天梦中猛然抬起头的小和尚,顿时怜心大起,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有你的有你的,不过皮子你要自己买,我给做不收你手工费。”
穆蕴捂住胸口,觉得那里正在飘血:“我借给你的餐芳辑,看完了吗以后还想听好话本吗”
“没看完呢,想听”,顾明月抿唇笑,“我免费送你一双好靴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穆蕴将手放下,缓缓吸了口气,刚才他是真觉得心口有点疼,“走吧,我知道哪家皮货店最好。”
穆蕴推荐的皮货店果真是最好的,鹿皮牛皮都硝得很好,听说他们各种皮子都想看看,老板甚至还拿出两张豹皮来。
顾明月挑挑拣拣,还问着欧阳端的意见,最后要了一张豹皮两张牛皮和一张鹿皮,总共三百两银子。
她这边都把东西装包了,却见要自己挑皮子的穆蕴还在那边打转。
“喂,你挑好没”顾明月喊他,“要不你的靴子也用牛皮做”
“不结实”,穆蕴头也不回地摆手,“翩翩,你过来,看看这皮怎么样。”
“这是什么皮”顾明月过去便看到穆蕴手中捧着一张黑漆漆光亮亮的皮子,看质料的确很硬,“这个倒是结实,不过肯定费针。”
穆蕴本来满意的神色敛了敛,他低头看向丫头细白细白的小手,皱眉道:“要不,爷的靴子不要了,你只给你的家人做便好。”
“穆含彰,你这个言不由衷的样子太好笑了”,顾明月笑得差点趴在穆蕴身上,欧阳端及时上前挡开,顾明月摆摆手,自己站好,看看穆蕴满脸的黑气,又噗嗤一声,“你放心好了,我焕大哥给我做了一个缝纫机,换上粗一些的针就能做鞋,累不到我的。”
穆蕴冷冷瞟了欧阳端一眼,把黑皮送到顾明月眼前:“翩翩,我要这个。”
“这个是什么皮”顾明月看半天也没看出来,摸摸吧,只觉又涩又凉,“看着有点…像蛇皮,又不太像。”
穆蕴看她神色有点不对,也不知她是不是害怕,便试探着道:“这是一块上等蟒皮。”
“啊”顾明月先是吃惊,继而心疼不已,“人家从小蛇长成一条大蟒,容易吗干什么要剥了它。”
穆蕴颇有些无语:“也就那么十几年吧,西南瘴林里的蟒蛇特别多,还为害当地人,捉它们也是除害。”
顾明月无法反驳,然而对于牛皮鹿皮之类的,她真没什么感觉,蛇却不同,她自小就不怕蛇,且挺有蛇缘,五六岁的时候跟着她爹上山玩,还捡回去一条额头一点红的小白蛇,但她娘和才会走的熠儿一看见小红就吓得腿软,她爹便跟她商量着把小红又送到了山上。
七八岁的时候,顾明月到山上玩,小红还会出来找她,再大一些上山,就没见过小红了。
顾明月不知小红去了哪里,渐渐地也就不找它,可在她心里,小红现在肯定是长得又粗又壮,过得好着呢,此时看见这么张蟒皮,顿时就勾起往事,对小红也担心起来:被人做成了蛇羹还是被人剥了皮
只希望小红现在不会吃人,否则难保被捉命运。
顾明月摇摇头,小红当时在她家就很懂事,还会捉老鼠,现在一定好好的呢,再三确定蟒皮的颜色不是后期染的,她问穆蕴:“你要这个做鞋”
穆蕴见她的确不像害怕的样子,就点点头:“行吗”
顾明月摸了摸蟒皮,对上穆蕴特别渴望的眼神,道:“好吧。”
“翩翩”,穆蕴不由地就勾唇一笑,闪得顾明月连忙避开眼睛,“好了,快点走啦,我还赶着坐船呢。”
顾明月再喜欢蛇,这蟒皮也是从她见都没见过的蟒身上剥下的,所以即使有些不忍,她还是能够冷静地把这块蟒皮做成鞋子,可如果换成白色的,不管是不是小红,她都下不了手。
穆蕴看着丫头拿出钱包买下蟒皮,还告诉他几天后就能把靴子给他做出来,心里便一直咕嘟咕嘟冒着喜悦之泡。
为答谢丫头的赠靴之情,穆蕴又带着她逛好几家食铺,给她买了许多美味小食,这才在她摇头要回家时把人送到了码头。
看着小船划走之后,穆蕴便好心情地悠悠闲闲往家走,正想着下次丫头给他送靴子来时,他就已经升任礼部侍郎,丫头肯定会佩服他的能力…
从来不屑显摆的人,想到丫头或许会对他露出崇拜的眼神,一下子觉得飘飘然,唇角的笑意也再挡不住。
“二爷”,一声轻唤打断穆蕴的遐思,他皱眉看过去,问道:“何事”
拦住穆蕴的人正是菡萏的丫头庆儿,她是陪姑娘去张老爷家中的堂会正要回朱舞楼。在张府收到不少的赏银,庆儿心情很愉快,远远看见穆二爷边走边笑,想起他许久没去朱舞楼点过姑娘弹琴,就蹦跳着跑了过来。
然而此时对上穆二爷冷而无波的眼神,庆儿不觉心下一抖,忙低身一礼:“只是许久不见二爷,我家姑娘又新学会了不少曲子,想请二爷去听一听。”
“记住你们的身份”,穆蕴十分耐心地等她说完,淡然道:“日后在街上看见爷,莫要再凑过来。”
“是…”,庆儿低头答应,菡萏听到庆儿跟她说了句“二爷在那边”便跑开了,就叫停轿子,掀帘下来,对于穆二爷,她心里同样是感激的,许久不见面,这时又是他一人,便想过去打个招呼。
还未走近却听到穆二爷这样冷然的两句话,菡萏不由苦笑一声,同样施礼:“二爷,是庆儿丫头冒失了…”
穆蕴抬手:“爷不认识你们,日后不要再凑过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菡萏低头说道。
“识相的人才能活得好”,穆蕴满意点头,抬步离开。
他逛过青楼吗答案当然是没有,除了带着丫头去青楼听曲儿那一次,之前他连青楼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庆儿扶着菡萏坐回小轿,这才低声道:“姑娘,你说二爷怎么好几个月都不进朱舞楼一步真的洁身自好了可又为什么呢”
菡萏笑笑没有回答,小轿颤悠悠起来,她才自语道:“二爷定是有了心仪的姑娘,谁家姑娘愿意嫁给经常出入青楼的男人呢”
她想起顾炼来,他是比二爷还好的男人,从未踏足过青楼一步呢,可菡萏常常忍不住期望他能变得和那些男人一样,这样,她才能有机会与他相知啊!
如今,他到许县上任,只怕往后,他们连碰面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皇宫里,刘谱刚送走特地过来求见的康九廷,便拍腿大笑起来,继而起身道:“摆驾,去荣华宫。”
皇上心情好,下面的人也轻松,立即喜气盈盈地吩咐太监侍卫宫女摆驾荣华宫。
荣华宫是卞贵妃的宫殿,是皇上一个月内去的次数最多的地方,可是这大半个月,皇上却只来过一次,宫里的人都有些忐忑不安,以往,皇上可是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来看贵妃。
前两天,卞婉儿更是听到有人传说皇上特地到秦尚书家的宴上,去看秦家老夫人的那个干孙女,且还准她“见驾不贵”,宠溺之情溢于言表,而皇上从秦府回来后,又是一连几天没有踏足荣华宫,这让卞婉儿心里也开始不安起来。
听到小太监的通知,说皇上要过来荣华宫时,卞婉儿正在香汗淋漓地练舞,大宫女拿出两个金锞子打赏过小太监,便欣喜上前:“娘娘,您快点去洗洗吧,奴婢给您挑衣服去。”
卞婉儿从年前就隐隐感觉皇上对她不像先前那么粘着了,心知他对自己有些腻,此时考虑片刻,摇头道:“你们都下去,就说我先前吩咐了不准打扰,所以刚才我根本没有听到小太监的通知。”
大宫女迟疑:“娘娘如此不整仪容,是否会触怒皇上。”
“应该不会”,卞婉儿说道,“之前皇上可是足有半个月哪宫的绿头牌都没翻,我猜他定是被宫外女人的新花样迷住了,前两天又特地去看秦府老夫人的干孙女,可见是对民间女子上了心,本宫还宫装整齐,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令他喜欢。”
大宫女听罢,心悦诚服地躬身退下。
宫里那些女人总是嫉妒娘娘受皇上宠爱,可有哪个女人能像娘娘这般揣度皇上喜好,时时刻刻地为皇上调整呢
刘谱本就心情极好,一进来便看到专心练舞的爱妃,更是大悦身心,走过去揽住女子的纤腰,笑问:“婉儿,这般辛苦,可是又学会了什么新舞”
卞婉儿顺势靠在他的怀中,嘟着嘴道:“臣妾只是打发嫌闷,什么都没有学会。”
“你啊”,刘谱笑着把女人抱起,在不远处宽大的龙榻上坐下,“许久不来看你,生气了”
“臣妾不敢”,卞婉儿摇摇头,脸上的哀怨也适时地换成淡淡的笑容,她勾住刘谱的脖子,一双美目完全盯在他的脸上:“皇上心情怎的这般好”
刘谱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爱妃,不是朕心情好,实在是康相家的那个宝贝女儿,太好笑了。爱妃可曾听说,日前她参加秦府宴会时磕掉两颗门牙之事。”
卞婉儿掩嘴,目含笑嗔地看了刘谱一样:“这事如今早已传遍,臣妾当然听说过了,可是皇上,您一个大男人这样笑人家小姑娘好吗”
“朕也不想笑她啊”,刘谱觉得双腿有些发麻,便把卞婉儿推放到身旁坐下,面带笑意道:“只是今儿,那康九廷到御书房向朕求宫里的暖玉,朕就问他,康卿府上的好玉比朕的恐也不少,为何还要来求那康九廷就说,听闻宫里的暖玉最为洁白,且触之温暖,与人皮肤相宜。”
刘谱说着又笑起来,“他说老半天也不谈重点,朕便直接问他,要那暖玉何用康九廷这才吭哧片刻,回说有个大夫想了个主意,把暖玉打成牙齿大小,给她那小女黏上,稍可遮丑云云…”
话落,刘谱拍膝大笑:“那个老匹夫,总是让朕省钱勤勉,他如今倒是自己打脸,为他女儿两颗牙,还要朕的暖玉。”
卞婉儿同样忍笑不止,这时便问:“那皇上可给他了”
“朕怎么可能白给他”刘谱斜倚在榻上,手指轻轻叩打,姿态十分悠闲,“朕那块暖玉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色泽触感都是上乘,朕就让他用十万两黄金换走了一小块。”
“十万两黄金”卞婉儿惊得双目圆睁,“皇上,那康九廷拿得出来吗”
刘谱眯眼,说道:“眨眨眼,他就拿出来了。整日唠叨朕要勤勉俭省,他自己家倒是金银充塞,前几天秦家宴上,他那妻女的行头,折算下来就得三四万两白银,十万黄金,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卞婉儿听得目露恨毒,“这些臣子,尤其是宰辅,实在可恶,总是处处束缚皇上,他们一个个倒是潇洒。”
“不说这个”,刘谱摆摆手,“再潇洒我要他们也不敢不给。”再说有这些臣子劳心劳力,他玩起来也痛快,只是这些人不要整天要求他这样又要求他那样便好了。
卞婉儿气哼一声,扭过身体,片刻后又转过头,对上皇上戏谑的视线,她便有些不好意思:“皇上,臣妾听说张家从海外购得紫珠回来了,日前已经做成美颜面膏,京中贵妇都买了些,臣妾只有庄和姐姐给的那么一小撮,臣妾还想要一些,您让人帮臣妾采买两盒来嘛。”
“一盒要价几许”刘谱伸手摘了颗葡萄放到口中,每到买东西的时候,他就有些憋屈,再是皇帝,他也不能看中谁家的东西就直接要,除了每年从国库拨过来的几十万两,再加上各省的进贡,谁能知道他这个皇帝其实挺穷
“不贵”,卞婉儿立即面露欣喜,“一盒只要八千两。”
“八千两”刘谱顿时被葡萄籽呛住,挥开着急帮他抚背的卞贵妃,他摆手道:“朕的私库正紧张,爱妃实在想要,便自己买吧。”
卞婉儿委屈凝眉,扁扁嘴道:“皇上不是才得了十万两黄金吗只八千两一盒的面膏您都舍不得给臣妾买,放着那些钱生儿子吗再说,不过几月便是收夏税的时间,那时…”
“爱妃不要说了”,刘谱抬手阻止,“朕的钱还有用,你这宫里随便拿出哪样不得有一万两直接跟张家以物易物便好了,皇宫里的东西,想必他们还会多折给你一盒。”
“这样不是让臣民嘲笑皇族吗”卞婉儿不依纠缠,“再说,皇上的钱放着有什么用嘛!”
刘谱冷冷看她一眼,卞婉儿立即委屈地松开手。
“好了,你的面膏也不少啊,都是南海大东珠制成的,比那紫珠做的也不差什么”,刘谱拍拍她的肩膀,“朕想修个园子,那些钱你看着多,恐怕还不够园子的一半,若要动用国库的存银,朕少不得又要被那些臣子念上几年。”
卞婉儿扭了扭身子,疑惑地看他:“宫里宫外的园子还少吗皇上修园子干什么”
刘谱呵呵一笑,心道:民间娶媳妇还要盖新房,朕再过两年也要娶妃,怎么不得给她盖个好院子
“日后你就知道了”,他却没对卞婉儿说什么。
卞婉儿看他神情,心下更有些不安,这么几年了,她日日揣摩皇上的心思,此时怎能看不出来他是在想别的女人便试探着笑道:“皇上不是特意为哪位妹妹修的吧”
“哈哈”,刘谱笑着起身,婉儿虽然经常是小女儿情性的,但她仗杀起奴婢和其他宫妃争斗起来却丝毫不弱,他不说不在意却不代表不知道,此时当然不可能说出真实的想法,“中午了,摆膳吧。”
卞婉儿立即不敢再试探,跟着起身,施礼道:“请皇上容臣妾换身衣服再来伺候。”
刘谱点头,一刻钟后,看到从帷幔后走出的女子,他鲜有地愣了愣神,随即笑道:“婉儿这身打扮,端的是清灵逼人啊。”
卞婉儿没有穿繁复的宫装,而是一身淡粉色绣花的民间女子服装,笑意盈盈走来,听到刘谱的夸赞,眼中晦色更深,抬头却又是娇颜如画:“皇上,臣妾这样打扮,真的好看吗会不会显得不庄重”
“很漂亮”,刘谱笑着顺下她胸前的一缕长发,“你不用担心皇后斥责,朕会让人跟她说,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臣妾叩谢皇上”,卞婉儿掩下得意的眼神,欣喜叩谢。
宫人陆陆续续端菜上来,卞婉儿坐在刘谱旁边,完全顾不上自己,频频为他布菜。
“皇上”,卞婉儿突然说道,“臣妾听说,您对秦老夫人的那个干孙女很是喜欢,不如将她召到宫里,就先住在臣妾这里,您想见人的时候也方便啊”
刘谱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问:“那爱妃觉得她倒是以什么名义入宫呢”
卞婉儿按下心中喜意,道:“让她做臣妾身边的一等宫女如何名义上说是宫女,但她是秦老夫人的干孙女,又是皇上看重的,臣妾定然不舍得使唤她。”
刘谱脸上的笑意顿敛,推盏起身:“婉儿,你莫要再如此试探,朕直接告诉你,两年后,她,朕是要娶为妃子的,让她到你身边做宫女儿你也真敢想,就算朕真想看着她长大,不放到皇后那里还要放到你这里不成你那些小主意千万别往她身上使,否则别怪朕不顾这么多年的情面。”
刘谱说完便走了,卞婉儿无力地瘫坐下来,她心中既有震惊又是凄然,自从进宫,这是皇上第二次对她这样疾言厉色,第一次是因为她暗里和皇后叫板,这一次却是因为一个连宫都没入的农女!
片刻后卞婉儿吩咐宫人撤掉席面,起身回内室。
大宫女跟着她到了内室,这才担忧道:“娘娘,这还没进宫,皇上就这样维护那女子,倘若两年后…咱们荣华宫…”
“是啊”,卞婉儿端坐在梳妆台前,打量着里面的容颜,“到时她容颜正盛,我岂不成了半老徐娘”
“不如,娘娘把此事透露给皇后娘娘”,大宫女说道,“皇后娘娘有召见命妇的权利,很容易就能把那女子弄进宫收拾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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